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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结果满脑子只有沈修一声声“哥哥”,和他踏着夕阳归来时白衣染红逐渐长大的画面。除此之外,竟是想不起来别的。

只是每一次回头的时候,他都在注视着自己。

最终,陆风行道:“不让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我在帮谁就好了。演戏而已,我和堂兄都擅长得很。”

塔尔斯不置可否,指了指水面,道:“你看。”

陆风行低下头,看到水面上倒映出一幅画面。帘幕低垂,人影晃动,不久有声音传出。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接生婆激动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又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三声啼哭,第一声微弱,第二声极其尖利,第三声又微弱了。之后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帘幕被掀开,小小的婴儿被裹在襁褓里抱了出来,身上的血污还没有洗净,半张着嘴闭着眼似乎在向谁呼救一般。帘幕打开时,露出后面沈婉柔那苍白、虚弱、却又泪流满面的脸。

“为什么是个男孩……”

沈修出生的第二天就是月圆之夜。沈婉柔把一颗红色的药在水里化开喂给沈修,让他沉沉睡去,然后抱着浑身血流不止的婴儿默默流泪。

沈修从出生第二天开始就从来没笑过,也没哭过。平常婴儿生下来几天就能睁开眼,沈修却用了两年。在沈婉柔给他断药的第一个十五,他被疼痛激开紧闭的眼睛,嘴唇微张,喉中发出弱小的、颤抖的尖叫。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大滴大滴地溢出泪水,茫然地看着在旁边的沈婉柔,向她伸出手想要寻求解脱——可是不行。

沈婉柔哭着道:“阿修,坚持下去,习惯疼痛。”

沈修一出生就被送到了长南山巅的冰心殿,睁开眼后每日下山上课,傍晚再回去。刚开始需要人送,待沈修不会走着走着就被风吹跑了时就只剩他一人。

清晨起床、洗漱、上课,傍晚回到冰心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他回来之后都会登上屋顶坐在那里看雪。

风雪掩映中有壮观庞大的冰石林映入眼帘,天朗气清时会有雪雕偶尔出现。但仅此而已,除了白与灰再无其他颜色。

小小的身子在那儿一坐,一看就是许多年。

沈修是个天才。

在走路都还不稳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写字。

识字没几个月,他就能作诗了。

五岁开始修炼内力,两天就突破了后天,七岁便达到先天。

但是他从没笑过,自从有了内力之后连眨眼都不眨了。

但是他从没尝过人间烟火的味道,他的食物只是一个个白色的药丸。

但是他从没像同龄孩子一样玩耍过,除了上课,就是坐在冰心殿顶,哪怕是初一十五也要把浴桶搬到上面来。

初一的天特别暗,十五的月亮特别圆。都是一个月只能看一次的风景啊。

——总比空荡荡的大殿要好。

沈婉柔不经常来。

不,是总是不来。

沈修没有问过为什么,依然是默默地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直到九岁那年,一个侍女告诉他“山下的世界很精彩”。

于是他在寒衣派库房乾坤袖一卷卷走了两大箱的金银珠宝,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白衣男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下山的路上,画面也渐渐淡去。陆风行盯着恢复清澈的水面,一时有些失神。

“江熙用你威胁沈修,把百家宴会场改在了藏剑山庄。你昏迷已经整整十三天了。”

塔尔斯的话惊醒了陆风行。他扭头看向塔尔斯,有些错愕,“十三天?”

“关于那个你帮谁的问题,我只是随便问问。江熙根本不会让你有身败名裂的机会。”塔尔斯轻笑道,“离百家宴还有七天,那个时候江熙应该会让你醒过来。”

陆风行点了点头,问道:“如因和堂兄的故事,你能告诉我吗?”

“等过了这个百宗宴吧。”塔尔斯沉吟了一下,笑道,“不过说真的,写毛笔字好麻烦。”

陆风行道:“你不能像刚才这样把画面投影出来吗?”

塔尔斯道:“这个给我感觉像是偷窥……你不觉得吗?”

陆风行默然。

好像是这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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