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自己被那个女童误会偷东西,心里泛酸,眼珠子“吧嗒吧嗒”的就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他用袖子用力的擦擦眼睛,把荷包朝湖面扔去,只听“噗通”一声,荷包就毫无声响的沉进了湖底。
“为何要把它扔了,你应该还需要钱吧。”后面传来淡漠的女声。
来福回头,只见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背着背篓在他身后静静的注视着他。
他委屈道:“我没有偷东西。”
“我知道。”女子回道。
来福不解的看着她,她缓缓的朝他走过来,放下背篼,修长的十指按住他的脑袋,为他检查伤口,她的手指暖热有薄茧,她掏出伤药为他止血消毒,她问道:“你经常被他们欺负吗?”
“嗯……”来福还是第一次被女子温柔的摸着,他有些脸红,久违的温暖让他生出些许不舍。
“你被他们欺负,为什么不告诉你父母?”
来福脸上有些发白,他的爹爹以前是花楼里的伶人,后来被尚书之女看上赎了出来当小侍,可好景不长,尚书大人认为他爹爹太过狐媚,就瞒着她女儿,把他爹爹卖给了人牙子,然后就被那个女人给买了回去,那个女人是村里面的恶棍,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赌,根本不赚钱养家,后来听小姐妹们说南楚能赚大钱,就跟着她们跑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家里面仅剩的银两,爹爹没法只得到处帮人洗衣补贴家用。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村里人都说爹爹明着是洗衣服,暗着却是做皮肉生意,搞大了某个女人的肚子,她又不想养他就扔给了爹爹
后来那个女人在南楚被骗的血本无归,还欠了一股债,只得灰溜溜的回来躲债,那个时候他已经五岁了,那个女人很不想承认自己被带了绿帽,却舍不得休掉爹爹这个尤物,而爹爹更是发誓,若是她想扔掉他,他就死在她的面前。
她不敢闹出人命,只好忍气吞声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每日稍不如意,便是拳打脚踢,骂他“杂种、畜生”,他曾求哀过爹爹带他离开这,可爹爹总是默默流泪,揉着他的伤口一言不发,久而久之他也死了这条心。
女子见他不说话,缓缓道:“还好伤的不太重,明日就会结痂了。”
来福低低道:“谢谢你。”
女子淡淡的笑笑:“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看到你就想起我调皮捣蛋的儿子。”
来福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即是羡慕又是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陪在你儿子身边呢。”
女子叹了一口气,摸着他脏兮兮的脑袋:我害死了一个人,我在赎罪。”眼角的细纹有些湿润。
“那你采药干嘛?”
女子笑笑:“你这孩童倒是聪明,知道我采得是药材,她虽是不在了,可她拼死前保住了她的孩子,可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余毒未除,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这个孩子。”
来福期盼的看着她,道:“那你能不能教我医术?我会很乖的,我会做饭,还能劈柴!”
女子道:“我只会用毒,况且还要去别的地方采药,教不了你。”
来福失望的垂首,小嘴巴紧紧抿着。
女子见他不语,背上背篓,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暮色四合的幽暗密林中。
来福回到家时,那个恶棍火冒三丈的乱砸东西,连爹爹为他做的泥偶都惨遭毒手,碎成了干泥。恶棍见他回来,一个木碗朝他扔过来,他来不及躲闪,额角被砸到,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爹爹颤抖的把他抱紧怀中,恨道:“你要打干脆就打死我好了!”
恶棍听此更是怒从中来,她拽住爹爹的头发,一脚把他蹬在地上,骂道:“老娘要不是看你有点姿色,早就打死你个不守夫道的混账东西,这个小畜生一天到晚赖在家里面白吃白喝,老娘的家底都要被他掏空了,他今天还在外面咬人,你知道要赔多少银子吗?把你个老不死的卖了都凑不上。”
她越说越气,更是对他和爹爹毫不顾忌的又踢又踹,爹爹只得忍着痛把他护在身下,来福在她的辱骂声下竟然能清楚的听到爹爹肋骨断裂的声音,他默默握紧拳头,嗜血的杀意第一次在这个懵懂的心智上生根发芽。
后来他天天蹲在森林外,每天都堵那个背着背篼的女人,求她教自己毒术,她或许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又或是怜悯他满身的瘀伤,她便教了他一些基本的毒物知识,从那以后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十岁那年,爹爹染上了瘟疫,恶棍舍不得钱财不愿救治爹爹,让人用草席子匆匆的裹了裹,把还留着一口气儿的爹爹扔在了乱葬岗。
当时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跟个没事人一样,一个月后,那个恶棍就死在了他的毒药之下,他伪造成她中了瘟疫的假象,把她拖到乱葬后,捅了十几刀才肯罢休。
之后,他便逃出了这个村子,加入了一个四处流浪的戏班子,他厌恨来福这个名字,对班头谎称自己没有姓,是个孤儿,戏班子的班头见他孤苦无依,便给他取了一个名:凤无玉。
他跟着戏班子的人学了一些武艺顶替去世的武生,但这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钱,他毒术此时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开始接手杀人的勾当,他研制毒阴毒无比,一点致命,在江湖上也渐渐小有名气。
后来戏班子垮掉后,他又回到了陵阳,亲手残杀了当年欺侮过他的人,这一次,他看见了当年误会他偷东西的女童,她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娇憨柔美,却依偎在一个伶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