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有资格说了。
他沉默了一下,想着,她得与他过一生,总不能一直不在她面前卸假眸。
可是,一想到她会畏惧,会害怕,他的心就如同被箍扼住般,痛楚不已。若是她真的会嫌弃他,他一定会生不如死,一定会愤怒,想杀人。
他甚至怕忍不住,会与她同归于尽!
整颗心都崩得紧紧的,萧夜衡神情却淡逸无澜,抬手探入左眼眶,一颗假眼球便被抠了出来。
颜水心面无表情地拿起他手心的义眼,眼球的材质是暖白玉,白色的圆球体表面还有一圈小一些的黑色石圆圈,与人的瞳孔很接近。
以萧夜衡的地位,在外面的时候,要找到一块天然掺着黑石质地的暖白玉,并不难。然后能工巧匠打造成眼球的造型即可。
别人的残缺,不宜过多关注。
她也仅是看了一眼,便从怀里取了半块自个洗净的肚兜布片,将义眼包起来,放到床头,以让他明天早上醒来时方便取用。
萧夜衡盯着她,她就像没看到他的残缺般,面色平静宁和,
“心儿,你看着我。”他出声。
她微抬首,“嗯?”
他指了指自己空洞洞的左眼窟窿,“本王以前自己照镜子时,都嫌恶心难看,为何你没反应?”
“就这?”她嗤之以鼻,“我是个医者,什么奇奇怪怪的死人或长相没见过?你这还算好的了。以前我接诊过几例特殊病例,有个男人天生生下来就无四肢,可他努力的活着,靠用嘴叼笔,写得一手好字,还出了书。还有一个女的,没有双臂,用脚写字,做家务,常人能干的活,她也能,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个男的,五官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眼睛也瞎了,每天顶着两个空洞的眼窟窿生活,就靠摸索着画画,后来成为了一个画家。这些是成功的,不成功的,受了伤,少了胳膊就自杀,结果,伤心的是真的爱他的家人。”
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温存似水,“夫君,虽然你很不幸,可是,你还有爱你的皇兄,还有我。我相信,皇帝也每天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至于我……”顿了一下,正视他,有些娇羞地道,“我不能失去你。”
“心儿……”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抬手,以指腹磨沙着他残缺的左颊,“以后别说你的脸难看这种话。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你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
他一把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膀,哽咽呢喃,“心儿……我的妻。”
“王爷,心儿不怕你。”她伸手拍磨着他的后背,睁眼说瞎话,“你想啊,牢里死那么多人,那么多恶心的尸体,我何曾皱过眉,你的相貌,在我心里,已经很英俊了。”右脸确实很帅的。
不过,她虽然不是颜狗,但帅哥,也是会欣赏的。比他帅的,这天下,怕是有好多好多人。
他只剩一只的右瞳里隐起了浅浅的雾气,只在心中暗暗发誓,定然一生用命护着她。
从袖袋里拿出一颗小石子,他凝运真气弹射而出,击中桌上燃着火的蜡烛芯子,烛火熄灭。
二人一夜相拥而眠,虽然不做那档子事,两颗心却是紧挨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颜水心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眼,就对上了萧夜衡惊艳的眸光。
“心儿,你好美!”他痴痴地凝视着她,哑声赞叹。
“真的吗?”她疑惑,以往,也不见他这么入迷的眼神啊。
身上只着中衣,穿好囚衣外衫下床,她走到当厨房用的偏间,对着角落的一桶水照了照。
只见水中的影子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鼻梁秀挺,一双眼眸灵气十足,真真一个绝色美人!
而且,细看,她脸上的痘痘已经完全好了,前些天痘愈的红痕都好得未在脸上留下半丝痕迹,肌肤吹弹可破,如凝脂一般嫩滑。
颜水心自己都看愣了,指了指水桶里的影子,“那……那是我吗?”
萧夜衡已佩戴好义肢假眼,衣着整齐地来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是,是本王的心儿,天下无双的大美人。”
她转过身,在他跟前转了一圈,“王爷,我的身材好吗?”
他盯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双腿修长,纤腰不盈一握,胸却有点大,不由炙热了眸眶,“顶好。”
颜水心看到他痴迷的眼神,忍不住在他残缺的左颊亲了一口,“王爷,好高兴,我变漂亮了。女为悦己者容,谁也不想做丑八怪。”随即,想到什么,“在牢里,美色恐怕不是好事。”
可她也不可能去毁容,想特意扮丑,都没化妆品。
“无妨。”萧夜衡在她樱嫩的绛唇印下一吻,“谁敢打你的主意,本王灭了他!”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王爷生起气来,好可爱。”
他稍一愣,“那是你从未见过本王真正发火。”
“真发火会怎么样?”
“很简单,死人。”
她浑不在意,反正不死她就行,与他一起做了早饭吃,她就又开始在偏间当成的厨房里做竹马甲。
下午,烈日高照,外头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颜水心在做竹马甲的手势一顿,连忙把做了一半的竹马甲放到睡觉的房间里收起来。
‘防弹衣’这事,可不好让外人知道。
“颜监医,你在啊。”宛娘、冯海、白锦川连同夏初雪四人走到偏间外头的空地止步,说话的是宛娘。
见到颜水心的一刹那,四人同时眼露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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