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们压低了声音嘀咕,一边加快了脚步,绕开那台子跑去教学楼。
时愈:。
这帮人指定脑子有点毛病。
远处的教学楼打了第一遍预备铃。
这是一个不详的警告,意味着离晚自习只有十分钟时间了。一中在上下课时间这块抓得特别严,老师卡点不拖堂,学生也别想蒙混迟到。
根据调查,时愈要堵的那个人每天都是踩点到教室,晚自习也不例外,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精准得像个机器人。
这机器人应该快过来了吧。
时愈有些焦躁地动了动脚,然后发现腿蹲麻了。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时愈悄悄站起来,踉跄了两下后,弯腰去揉自己的腿。
揉了没两下,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个人影,时愈随意抬了下眼,就见自己连着堵了好几天的人出现在十几米远处。
墨黑的发,冷白的肤,右手拿着一本物理教材,少年的身形高而修长,此时正目不斜视地从操场外围的跑道上走过。
目标出现得太突然,时愈有一瞬间大脑空白,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大喝一声,从两米高的台上跳了下来。
双脚落地,钻心的刺痛沿着脚踝爬上来,时愈的脸扭曲了一霎,很快一瘸一拐地上前两步,堵住男生的路。
对方:?
时愈站直身体,恶狠狠道:你就是言淮?
言淮轻轻蹙了一下眉。
时愈: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言淮沉默了片刻,干脆绕开面前这个不太正常的少年,继续往教学楼走。
还有七分钟要上晚自习了。
你时愈何时被人这么忽略过,恼羞成怒,瘸着脚追上去: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找你有事!
言淮停下脚步,降尊纡贵地开了口:什么事?
时愈想去找自己带的教材道具,但发现落在高台上了,只好说:我是时愈,听说你有神秘的速成学习方法,我正准备聘请你辅导我的所有理科科目,让我下次月考能上年级前500名。
言淮没什么反应:现在多少名。
时愈理直气壮:951名!
言淮:。
一中这届高三理科生一共一千人。
教不了。言淮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他已经在这人身上浪费两分钟了,只能加快脚步走向教学楼。
不料身后那牛皮糖又黏上来,小跑着对言淮道:你必须教我,听说你周末都在勤工俭学,不如来辅导我,我给你开工资,只要不让我爸把我竹笋炒肉丝
聒噪。言淮心想。
在时愈缓了口气,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听见前面的男生冷淡出声:太蠢了,不教。
时愈:
言淮走了两步,忽然感到衣领一紧,他低头一看,是时愈揪住了他。
牛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时愈目露凶光,眼睛瞪得老大:你去班里随便找个人问,看他们知不知道时少爷是谁。你今天得罪了我,就不怕明天再也出不了校门?
言淮:
他抬起手,轻描淡写一推这位凶神恶煞的时少爷,对方就被迫松开了手,还踉跄着倒退两步。
眼看着言淮压根不把自己当回事,时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朝那边一扑。
言淮在时愈动作的时候就听见了风声,往旁边避了半步,时愈擦着他的衣袖飞过,一头摔在操场的橡胶红地上。
时愈:
言淮脚步不停,绕开障碍物。
五秒后,他听见后面愤怒的叫声,仿佛还有人在哭。
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或者是其他一些什么缘故,言淮的步伐慢了下来,最终还是往后看了一眼。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某位同学,此时正蜷缩在地上,额前碎发落下来,遮掩住了脸上的神情,但看姿态,似乎是在忍着疼。
言淮也发现时愈的膝盖上有一大块红色的擦伤。
刚刚这人扑过来的力道绝对不轻,再加上时愈的皮肤本来就白,那一块伤痕瞧起来颇为惊心动魄。
言淮停在了原地。
就在他难得迟疑的时候,不远处的教学楼响起了晚自习上课铃。
言淮头一次,在上课的路上迟到了。
校医室。
这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校医在值班,不大的室内灯光明亮,她一支镊子夹着块酒精棉,快狠准地往时愈膝上一怼
时愈惨叫:啊!!
旁边看书的言淮没有抬头,默默背过了身。
女校医也许是刚来实习,处理伤口带着猛汉切菜的气势,时愈被她折腾半天,这次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圈。
之前的哭声是他干嚎出来的,为了把言淮骗过来。
真有这么疼?女校医不禁开口问。
时愈:我的腿好像断了。
女校医严肃打量了一下,总结:现在还没有。
时愈:
言淮合上书,走到病床边,简洁道:我来。
时愈抬起头,觉得他趁机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你会?
言淮还真的会。
并且把伤口处理得很好。
动作行云流水,包扎止血一气呵成,时愈麻木看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心想这人难道是专业出身。
伤口处理完后还要取药,时愈身上什么也没有,还是言淮掏的钱。
走出校医室的时候,时愈单腿蹦了两下,颐指气使:你过来背我。
言淮:不。
时愈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很快,拿着本书的少年背影就消失无踪了,校道两旁是高大的木棉,路灯光线晦暗,瞧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时愈左看右看,没能等来个人,只好在树下挑了个干净位置坐着。
一分钟。五分钟。
十分钟后,时愈瘸着腿从树下跳起来,拼命拍打身上的蚊子。
南方季节,这个月份还有不少蚊子。他皮肤底子天生不错,这下成了蚊子的移动血包。
时愈膝盖发疼,身上发痒,一边跳脚一边怒气蹭蹭地涨,发誓明天要带一帮小弟把言淮把言淮那个了!
和蚊子战斗了半天,时愈精疲力尽,正思考着单脚跳回教学楼的可行性,忽然听见不远处有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
时愈停下动作,往那边一看。
就见言淮面无表情地推着一辆超市的装货小推车,从昏暗的灯光下走过来。
坐上去。言淮说。
时愈看看那破烂推车,又看看眼前的人。
你好像也有点小毛病。时愈说。
时愈坐在铁推车上,听着轮子滑过砖地时哐当哐当的巨响,深切体会到自己此时像个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