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穷那几年,大队红薯都不够吃,哪来的钱请客送礼。
贺严冬啐了口唾沫,大马金刀的挤入拥挤的人群中。
只见粮站门口的地上,坐着一个白头发,皮包骨的老人,旁边的架子车上应该就是他拉来的公粮,每一个袋子上都留着空心铁棒穿过的痕迹那是验质员必备的工具,空心铁棒穿透蛇皮袋,再□□,中间就盛有麦子,可以供验质员检验麦子质量。
老人就靠着架子车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伸手比划着说:我今年73了,我交了大半辈子的公粮,这粮食晒得够不够干,我能不知道吗?我是年纪大了,但我不糊涂,你们这就是故意坑我一个老头儿啊。
说着他向着人多的方面伸出干瘦的手掌,手心是一小撮看起来颗粒饱满的麦子,大家得给我评评理呀,这麦子怎么会不够干呢。
能耽搁这么长时间,看来老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做出这个举动了,周围站着的人虽然都没有伸手再拿麦子,但说出来的话却一溜烟的都是站在老人这边的。
这麦子还不够干啊?那咱们干脆也都别搁这儿瞎排队了,直接回吧。
回个屁,老头儿这一看就是没提前打好招呼,被故意卡这儿了。
这一大把年纪了,家里也每个儿能扛事的跟着,可被人逮着坑吗?
你这么能说,你怎么不帮人出头去呢?
我就在他后面,我是吃饱了撑得惹这趟事儿?
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贺严冬伸出手从老人的手心捏了几颗麦粒,扔进嘴里,牙齿咬着麦粒,咯嘣作响。
这时有验质员从粮站里面走了出来,拿着空心铁棒指着老头儿,语气十分恶劣,诶,老头儿,说了你这粮食不够干,质量不过关,你咋还没走?你要是继续这样泼皮耍赖,影响我们工作,我可是要报警抓你的。
贺严冬把手里剩下的两粒麦子也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闻言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挺巧,熟人。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贺严冬直接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将验质员手里的铁棒挡了下去。
那验质员一看到来人是贺严冬,脸上瞬间堆满了笑,这不冬子哥嘛,巧了。
排得远吗?不行我给您加个塞?验质员一双眼贼溜溜的扫过周围站着的人,小声道。
贺严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皮笑肉不笑道:不远,不过这老头儿要一直卡这儿过不了,那就有得等了。
还有,他那麦子我刚尝过了,跟我那一车差不离,你看我要不直接回去得了?
这年头儿不管做一行,要是没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那铁定是做不长的。
验质员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赶紧表态道:那肯定不成,这样吧,您先回去,这儿我立马就给解决了。
贺严冬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回走去。
验质员的声音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隐隐传来,行了,赶紧的,看你也挺可怜的份儿上,给你个二级,过吧。
老头儿对于这个结果显然并不是很满意,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赶紧撑着地起来,套上架子车往前走去。
见到这情况,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散了。
不过即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也不妨碍离得近的继续讨论这个事情。
诶,刚刚过去跟验质员说话那个谁呀?这么有脸。
应该是贺家大队的,看着脸熟。
这样啊,那没事了。不过,这贺家大队可是咱这儿周围出了名的穷村,也不知道到底给了验质员啥好处,听说这么多年就从没卡过他们大队的人。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上面有人呢。
坐在拖拉机上守着公粮的老三,看到贺严冬刚一回来这队伍就往前走了,赶紧问道是前面是咋回事。
就那胖子,早几年不是坑过咱们一次,后来被咱们装麻袋揍过一次之后,就怂了。
老三一听乐了,他啊,怂蛋一个,就知道欺软怕硬,这些年咱大队从来就没请过客,也没送过礼,但这贺家大队的人,他是一个都不敢卡。
前面老头儿那儿过去了之后,后面的就快了,贺严冬交完公粮到家的时候午饭都还没开始做。
江梨和贺春华一起去了队部,说是要给什么人打电话。
贺严冬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徐斌。江梨这几天但凡有点儿空,就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的,现在既然去打电话了,那就说明应该是已经弄好了。
挺好的,这下应该就能好好歇歇了。
贺严冬回来得虽早,但也没歇着,问了媳妇儿的去向之后,他就担着扁担挑水去了,下午要去磨新面,得趁着大太阳赶紧把麦子给淘了。
嫁过来这么久,江梨还是头一次去队部,没想到就打了个电话的功夫,都能听到贺严冬的英雄事迹。
这事儿说来也巧,江梨和贺春华前脚刚打完电话,正准备往外走,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前程,我跟你讲,你是没看到咱们冬子哥当时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