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婵轻嗤了一声,在寿康侯的威严注视下还是领了命,不情不愿地对她躬身行礼:“二姐恕罪,是婵儿一时失言,婵儿知错了。”
“你说什么?”何矜知道有人撑腰,也顺势装耳聋摆起来架子,抬着下巴道,“没听清,再说一遍。”
何婵咬咬牙,朗声喊:“婵儿知错了。”
“嗯,下去吧。”从小被教导贯彻落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平等友善惯了,何矜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有人撑腰,说话都硬气的滋味。
不得不说,确实是超级爽的。
“好了,夫人,婵儿,你们先去用饭吧。”寿康侯并没移过眼,只定定地看着何矜,“矜儿,为父有句话想对你说。
何矜仔细回想着寿康侯这人,虽身居高位,但在整本《权盛天下》里对他着墨不多,每次轮到他出场无非就是给独揽大权的死太监拍个马屁送个礼,或是配合原主给谢幸安使绊子,但即便他翻出大天来也都是小打小闹,算得上十足十的龙套。
有句话怎么说?孩子作妖老不好,多半是惯的。
寿康侯的形象简直就是个熊家长,作用大概就是佐证何二小姐疯批性格来源的工具人。
何矜正埋头一脸冷淡地回忆剧情时,就听见寿康侯叹了口气道:“矜儿,为父知道,你虽从来不说,可每当快到你娘的祭日,你都是会难过的。”
哈?合着方才的贵妇不是她亲娘?难怪她凭直觉就感到看着那妇人从头到脚都不顺眼。
但凡书中出现处处不合人性的死变态,作者们总爱赋予他们和她们一个惨兮兮的身世。何矜在心里大叫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原主还是个经历过什么深悲剧痛的可怜小孩?
她怎么不记得看过这回事?
何矜不自觉抽动着嘴角,接着听寿康侯唠叨:“矜儿,让你出世就没了娘亲,没能留住她,是爹爹对不住你。只是你放心,爹爹虽续弦再娶,可你和柔儿依然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对于柔儿,爹爹虽心中有愧,可也是有心无力了。但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要什么,爹爹都依你。”
“哦。”虽然并不太明白,何矜也低头看着脚尖轻声应了。
在原本的世界里,也从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其实她心里极为触动的。
要知道她亲爸在她十八岁前也只每月按时打来抚养费而已,她成年以后干脆玩起来人间失踪,多少年了连个影都没有,以至于何矜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没想到寿康侯这个便宜老爹虽只简简单单一席话,倒实在弥补了她这块伤痛和空缺。
“行了,不必胡思乱想,先去用饭吧。”寿康侯生得高大,影子拉得老长,也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英俊风采,否则也生不出何二小姐这么个起码在容貌上无可挑剔的女儿。
何矜再傻,在用饭时也能察觉到,何二小姐这个恶毒女配在侯府的地位实在不一般,从玉箸到青瓷碗在府里都是只这一份的宠爱。何矜就被拉着坐在寿康侯身边,侯府夫人也得退让一二,连那个明显不服的何婵都坐在角落一边,只是敢怒不敢言,大气都没喘。
这样的家庭地位,何矜在饭桌上挠破头都不明白,何二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独自美丽不好吗?怎么会长成这样一个只知道不断作死的疯批?
何矜为了减肥,没吃晚饭的习惯,她也不清楚何二小姐到底喜欢吃甜还是吃辣,实在没敢妄动。当她拿着筷子正在思索是吃麻辣鹌鹑还是荔枝肉时,寿康侯早就关切地布菜,把她的碗填满了。
行吧,何矜不怎么会拒绝人,她也不大挑食,慢吞吞地吃完了。这样一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何矜撑得要命,躺在贵妃榻上揉肚子,两个明显脑子不大好使的丫鬟在一边轻笑道:“看来二小姐今日的胃口真不错呢。”
何矜才想起来今日吃瓜只吃了一半,招招手就跟那两个丫鬟打听何二小姐的亲娘跟何大小姐的事。
两个丫鬟看起来傻傻的,多半不怎么会怀疑,也没那个狗胆怀疑。
个子高点的丫鬟叫春桃,矮点的那个叫夏荷,她们当然没那个勇气实话实说,倒让何矜自己还原了个差不多。
比如她们小心翼翼地说“侯爷对先夫人极为敬重的”,何矜随手剥了颗葡萄,点点头在心里道,哦,原来寿康侯怕老婆。
这样一个时辰后,她总算把来龙去脉理出来了大概。
年轻时的寿康侯一贯惧内,是个十足的妻管严。他和剽悍的原配田氏除去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血泪史,本来也算夫妻和乐的。哪知道田氏诞下长女何柔三年后,在生何矜时难产血崩,这可无药能医,田氏瞬间就到了气息奄奄的弥留之际。
临死前她对寿康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何郎,我死以后你大可续弦再娶,我自不会怨你,但若是你欺负柔儿和矜儿没有亲娘在,不能善待我两个女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啧,憋着一口气的遗言竟还是这么句狠话,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寿康侯果然没让田氏失望,他深得北辰男子本性的真传,在她死后不过一年便续弦再娶了。但与此同时他也并未食言,对田氏留下的两个女儿都极尽宠爱,甚至远超了现任郑氏所出的一对龙凤胎,何冕与何婵。
京城里据此还曾有人传言:悍妇不愧为是悍妇,人都没了,连句临终的话都足够震颤寿康侯下半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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