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关在这里,难道还不准我口头气气他?”云姜轻哂,“何况他这模样,看着也挺有趣的。”
卫息也跟着笑了笑,长腿一迈,把人抱了起来,“如今依旧很冷,陛下不能稍微好点了就不顾身体。”
云姜懒懒应了声,听他又问自己,“陛下此前说过,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就离开,现在还没有到吗?”
除夕卫烈回京时,卫息就向父亲坦然交待了自己和陛下的事,他以为父亲会震惊大怒,没想到陛下的真实身份,父亲比他更早知道,且对如今的发展毫不意外的模样。
父亲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问他,陛下志向恐怕不在京中,到时你也要追随而去吗?
卫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毫不犹豫地跪地向父亲谢罪,道他会处理好一切后再走,绝不会不负责任。
他有意培养弟弟卫晨,这段时日都一直把人带在身边处理公务,卫晨年少聪慧,很有干劲,也十分乐于接替重任。
卫息甚至想好了,今后无论在哪,每年必会回家侍奉双亲一段时日。
听罢,卫烈哈哈大笑,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只道:那为父就祝你早日达成所愿了。
卫息做好了他能做的,现在,只是在等陛下的命令。
云姜沉思未答,过了会儿反问,“文相那边如何了?”
“一家人已经全部安置在了严州,与古太医毗邻而居。”
“辛苦你了。”云姜以手支颐,她的毒,其实都被那位大夫调养好了七八,只是掩饰了脉象。在魏隐请来的太医眼中,她依然身中剧毒,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受不得大刺激。
这也是魏隐对她处处忍让的原因。
云姜道:“离宫的事,我还没有想好,等有了具体的想法之后再告诉你。”
卫息抬眸看了她眼,没有异议地接受了。
这日,他又待到了深夜才离开,不知留下多少带着绮丽色彩的君臣传言。
事实总不如常人臆测,只有卫息自己清楚,他和陛下并没有传闻那么夸张。陛下留他,更多时候只是与他聊天,或者让他抱着她暖榻,直到她睡着了才离开。
这些本可以做的更隐秘,而陛下之所以大张旗鼓毫不遮掩的缘由,卫息大致猜得出来。
魏见微……卫息的眼眸转深,也许陛下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确实不一般。
深夜回府,卫息不欲打搅家人,动作一如既往得轻,却见一少年在院中静坐,发间凝了露水,显然候他已久。
“子扬。”他出声唤少年。
子扬回神般抬首,“卫大哥。”
“找我何事?”
子扬站了起来,这个以前还稍显稚嫩的少年,如今已和卫息身高相差无几了,目似剑光,再无从前的天真模样。
在那次坠崖后,他其实就同正常人无异了,只是不想被云姜抛弃,才谎称只是懵懂开智。卫息帮他遮掩了一切,也十分清楚这个少年的心思。
“你和扇……陛下在一起了吗?”他问。
他听了太多的传闻,大都是带着桃色意味的,谈论起的人,总用那种心照不宣、世人皆懂的目光交流,仿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少帝和禁卫军统领的那些事。
越听,子扬情绪越发复杂,所以他直接来问当事人。
卫息是君子,在子扬看来有如兄长,但陛下在他的心中……每每夜里闭上眼,子扬的梦中,都是从前痴傻时和陛下相处的画面。即便是个傻子,那如追逐太阳般热烈的、纯粹的喜欢,也通过同一具身体,传达给了他。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对陛下抱着那样感情的不是现在的他,但人若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思绪,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烦忧了。
卫息直视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是。”
子扬张了张嘴,这一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有了好似不是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垂首道:“那……挺好。”
若有卫息这样的人随侍陛下左右,是极其令人放心的。
“你想回陛下身边吗?”没想到,卫息竟这样主动问他,子扬惊讶地瞬间抬头。
卫息这样问,自然有他的思量,也没有说更多,又问了句,“你想吗?”
“……我想。”仅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子扬就想清楚了,挺直脊背回答出这两个字,“但不要让我直接出现在陛下面前。”
他道:“我想在暗中保护陛下。”
神色诚恳又认真,隐约能让人看到以前的他的天真模样,卫息凝视他几息,忽而拍拍他的肩,“好。”
子扬知道如今时局很乱,南北形成了极其奇特的平衡之势,卫息请了很多先生教他,他学得飞快,所以对陛下的处境也大概能理解。
陛下在宫中,一直没有提起过他,子扬本来很是失落,告诉自己这样正好,慢慢可以将自己和以前的小傻子割裂开来。但听到卫息的问话后,他才恍觉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没有觉得沉重,反而轻松了许多,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答案。
卫息告诉他,三日之内就会给他安排好,他便想在这几天再努力多看些书,练好武,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当个靠陛下保护的小傻子。
把他的行动收入眼底,卫息有种莫名欣慰的感觉,他一直就欣赏这孩子,即便知道他的少年心意,在云姜面前,也并没有吝惜对他的夸赞。
“子扬?”他的提起,让云姜楞了楞,从脑海中翻出了那个总是在哭的可爱小傻子。
她……确实很少想起他,人不在身边了,就没有留恋。
卫息一顿,竟也没有很吃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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