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点头。
阴太后含笑,“那看来哀家寻来的药,的确有用。”
她面上温和,实则在怀疑云姜阳奉阴违,没有吃那药。
制药人曾和阴太后说过,只要每月都服用这药丸,此人身体就不可能好起来,还会越来越虚弱,甚至到见风便病的程度。
长年如此,会导致短寿。
阴太后本就不需要小皇帝长寿,短寿反而更好。如文相所想,在她安排好一切之后,天子就能功成身退给阴氏血脉让位。
“母后说得极是。”云姜睁眼说瞎话,“每次吃了那药后,我都会感觉身轻如燕,精力充沛,再有太医精心调养,才让我终于可像寻常儿郎般练习骑射。”
“那就好。”如此回答的阴太后,眸色微微下沉,
至少上个月,他肯定没有吃药。
“此药得来不易,但既然对陛下有益,哀家更要令人每月送来。”
“多谢母后。”
母子俩说了几句心知肚明的谎话,才进入正题,“陛下龙体大好,那今岁的生辰,是不是该大办一下?”
往年小皇帝因身体之故,年岁又小,生辰从不大操大办。
今岁不同,过了这个生辰,小皇帝就十五了,虽然不是及冠,但也有别的意义。
云姜一想,就明白了阴太后的意图,无非是给她选妃或者添个知人事的人。
这些事阴太后不提,自有朝臣会想起来,她当然要先着手准备。
转到小几旁,取了块太妃糖含入口中,云姜不紧不慢道:“这种事母后做主就好。”
阴太后欣然颔首,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出了大明宫,阴太后行走了一段路,在小径上顿足,“子玉,哀家且问你一事。”
她问,“你每次送药来,可有亲自看着陛下服药?”
子玉微怔,“婢不敢打搅陛下休息,每次送药后就走了。”
“嗯。”阴太后愈发肯定,上个月小皇帝没有服药。
“此药珍贵,陛下又孩子心性,偶尔会任性不顾身体,你每次还是要看着陛下服用了才行。”说着,阴太后突然冷了语调,“陛下若不愿,就来向哀家禀报。”
她这样苦头婆心,仿佛当真是为天子身体费尽心思。
子玉柔顺应声,“婢知道了。”
但各自心中都在想什么,只有二人自己清楚。
回了凤宁宫,子玉继续乖巧随侍左右,直至戌时,阴太后略感疲乏,早早睡去了,她才有时辰去做其他事。
作为柳相的外甥女、太后身边第一人,子玉有自己单独的寝房,环境幽僻,少有人至。
屋外种有一棵梧桐树,梧桐叶金黄而热烈,铺了满地灿烂,映入子玉眼帘。
她四岁亡国,但因为记事早,依然记得幼时母妃怀抱自己指着殿外几乎成林的梧桐树道:“凤凰非梧桐不栖,我们鸾鸾就是那只凤凰。”
独自沉思良久,子玉终于提笔,在宣纸上慢慢写下几行字。
她需要重新获得小皇帝的信任和宠爱,无论用甚么办法。
…………
…………
由于找到了轮椅的乐趣,云姜一改懒散作风,睡前居然对宫人吩咐翌日要去早朝,记得叫醒她。
来喜诧异之余也感到高兴,有甚么比陛下要振作了更让人欣慰的呢。
存着一股劲,天微微亮时,来喜就顶着陛下的起床气坚持不懈地叫了十多声,终于把人叫睁了眼。
云姜面无表情,恹恹抬眸扫了来喜一眼。
来喜冒着冷汗笑道:“陛下,还有两刻钟就早朝了,先梳洗用膳罢。”
放空大脑片刻,云姜还是点点头,索性她万事无需自己动手,干脆全程闭眼,由宫婢给自己擦脸,伸手穿衣,再张嘴用膳。
雍朝早朝时辰不算早,辰时才开始,只是时节之故,这时候的天依旧朦胧。
百官停轿于宫门前,此处行走至早朝的含元殿需要一刻钟,途中便有相熟之人议论起来。
礼部尚书愁眉苦脸地对好友低声抱怨,“文相近日似是和宁国公有了龃龉,宁府在京郊另建别院,文相说里面的陈设有违规制,着我带人去查看,若真的不合规矩,便要令宁府改建。”
“那你带人去看了?”
“自是看了,确也有些违制的,可是……”
可是宁国公是太后的亲兄长,他们礼部哪敢去指手画脚啊,他这又不是刑部那样强势、无需顾虑太多的部门。
陈设违制其实许多府邸都有,大部分睁眼闭眼过也就罢了,这会儿文相针对宁国公,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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