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文相前几日的话。”云姜开口,“觉得颇有道理,不学也是不行的。”
文相欣慰露笑,“陛下说得极是。”
“我是想学的。”云姜道,“只是有些顾虑。”
文相此刻无有不应,温和的语气中含着殷殷期望,“只要陛下想学,其他又怎会有问题。”
“嗯。”云姜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问,“就算我是个女子,也没有问题了?”
…………
殿中有一瞬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文相很快反应过来,“陛下莫要玩笑,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卫烈恍然大悟,原是这样,吓他一大跳!
云姜知道他不会轻易信,只道:“不是玩笑。”
文相皱眉,迟疑开口,“陛下……”
“我是不是玩笑,文相很快便知。”
说罢,云姜独自去了内殿。
逡巡殿内一圈,文相才发现四周门窗紧闭,宫人尽散,似乎守得极远。
他不知怎的眉头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忍不住和卫烈对视一眼。
卫烈压低声音,“陛下素来都是这么顽皮的?”
就知道这个不着调,文相瞪一眼,不想和他交流。
很快,云姜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衣着并无变化,但发冠已去,满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侧、胸前。
文相正要询问,抬首一看天子面容,登时失声。
若要仔细说,五官似乎也没甚么变化,但就是和之前不同,仿佛去掉了甚么灰扑扑的伪装,整个人浑然发亮起来。
肌如白雪,面容昳丽,微微撩起的眼帘也带着漂亮的弧度,眼眸宛若莹莹美玉,淌着一弯涧溪。
“文相难道真觉得,我的模样是一句男生女相便可解释的?”
云姜拨开衣领,“我至今未有喉结,你们难道从未注意过吗?”
文相还当真没注意过,就算看到了,也只会当陛下身体虚弱,生长迟缓。
“自小母后就不让人亲近我,无论沐浴就寝,宫人都不可贴身服侍。”
文相想,那是他们认为太后想让陛下从小自立。
“我十岁时意外跌入池水,并非甚么大事,身边人却都被母后处死。”
……他们当时虽觉得太后处罚过度,但因为涉及陛下安危,也没怀疑过甚么。
取出药盒,云姜指着里面黑色的药丸道:“这就是母后让我每月服用的药,能够抑制女子体态生长,只是会让人虚弱多病,还有诸多疼痛罢了,文相也可以拿回去请大夫验一验。”
殿内寂静无声。
云姜顿了顿,“文相莫不是要让我脱衣验身罢?”
“不……”文相立刻出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虫,头发似乎都瞬间白了不少。
他的心沉了下去,已然信了八分,陛下再怎么顽劣,也不会轻易拿这种事玩笑。
谁能想到当朝天子会是女扮男装?
谁能想到他们看着长大的小皇帝会是个小姑娘??
文相活了四十多年,都没敢想过天下会有这样的奇事!
沉默许久,文相正欲开口,突然“砰”得一声巨响,他和云姜齐齐望去——
卫烈昏了。
云姜:“……”
文相:“……”我这把老骨头都还没事,你昏什么?
到底为官多年,文相经历过许多风浪,他虽然偶尔脾气火爆,但真正遇上大事反而格外能沉住气。
这时候,他也没有说别的,只道:“陛下先整理好仪容,得先将卫大将军安置好。”
文相深知,卫烈忠君爱国之心绝无虚假,但此事非同小可,没有说好前,可不能把人放走。
看了文相一眼,云姜依言去束发戴冠,再涂好妆容,着人把卫烈扶到了偏殿休息。
偏殿,文相沉默片刻,“陛下既然伪装了十四年,为何现在要告诉老臣?”
难道不怕他揭露出去,再也当不成这个皇帝?
“因为太累了。”云姜不紧不慢道,“当这个皇帝一点也不轻松省心,男不男女不女,不仅要提防身份被拆穿,还得时刻忍受剧痛。”
云姜以手撑额,“许多人想当皇帝,无非为二事: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文相却看我,这二者可有享受过其一?吃不能吃,睡不能睡,还需天天早朝,学习写功课。这个皇帝,当得比任何人都要累,着实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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