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本来就对邵刚的死耿耿于怀,得知邵刚临死前说的话是真的。
哪怕他还重伤着,他依然没犹豫就接受了谢清河的任务。
为确保万无一失,让人相信他就是因伤退役。
哪怕明知衢县医疗条件差,他依然坚持以病体回了上溪村。
为了这个,谢清河花了大人情请了个军医随行去照看他。
在上溪村养了半年,还因伤重被退婚后,江元身上的伤终于好了,从部队“转业”了。
因为先前就得到衢县那边运输队可能有问题,江元理所应当的分配到了运输队。
当初谢清河和他约定好,如果他身体没问题,又完成了任务,到时候再说转业的事。
江元当时只想找到害死邵刚的害虫,答应了下来。
如今已经两年多过去。
江元没立即回,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有个事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您汇报。”
谢清河看一眼江元的神色,他脸上的笑微敛:“什么事?”
江元顿一瞬,从上衣内袋里把他先前给文莉看过的那块怀表递给了谢清河。
“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您应该看过无数回我的政审资料,我妈妈是被我姥姥战乱时捡回来的。”
“这块怀表,是我妈妈遗物,我已经证实过,这是当初家里姥姥把她捡回去的时候,她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
江元简单把事情陈述完,就安静的待在一旁等着谢清河发落。
但谢清河眼睛视线却一直落在他手里拿着的怀表上,仔细注意,他的手指还轻轻颤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怀表慢慢打开,看到里面那张照片后,他眼眶兀然红了。
许久,他从上衣口袋里也摸出一块怀表。
那块怀表看起来很新,锃亮锃亮的,但仔细看,就不难发现,它和江元递过去的那一块是同样的款式。
他把怀表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和江元递过去的怀表一模一样的照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谢清河抬头看向江元。
江元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谢清河手里的那块怀表,他眼眸震颤一下,倏然抬头看向了谢清河:
“您......”
谢清河知道江元要问什么,他低眸又看了一眼照片,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他:
“照片上的人是抚养我长大的人,那小姑娘,本来该是我的未婚妻.....”
“我父母牺牲后,我流浪街头,当时还是地下人员的婶娘找到我,把我带了回去亲自抚养,过了一年,媛媛出生了。”
“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叔父就告诉我,那是我的未婚妻,是他和我父亲做下的约定。”
“她从小就乖,算是我一手带大的。”
“媛媛快五岁那年,叔父接到个秘密任务,要他阻止鬼子在衢县这边的细菌实验,同时解救当时在衢县被抓获的重要人员。”
“为掩人耳目,叔父带着我和媛媛以带小孩儿游玩的名义来的衢县。”
“那天,叔父说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让我和媛媛在饭店等他。”
“媛媛当时不愿意叔父走,叔父就把身上的怀表取下来给了媛媛,告诉她,当怀表里的针指向中心点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怀表上有叔父婶娘的照片,媛媛当时还小,看到照片,再看到怀表的走针,就没闹了。”
“叔父当时很着急,交代我照顾好媛媛没多久就走了。”
“叔父走后,由我陪着媛媛在房间里玩,我们住饭店二楼靠窗的房间,没玩多久,外面响起了叫卖糖葫芦的声音。”
“媛媛最喜欢吃糖葫芦,但因为她糖吃多了,已经开始烂牙,平时婶娘都管控着她。”
“这会儿叔父和婶娘都不在,媛媛知道平时我最纵着她,就闹着我,一定要吃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出去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答应了下来。”
“我和媛媛说好,她在房间等我,我买好糖葫芦就回。”
“媛媛应了下来,我想着她一向乖,应下我的事还没有没做到的,加上就出去一会儿,我也就没去请人来看着她,锁好门直接出去了。”
“卖糖葫芦的人是流动的,等我下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问着人追出去两条街,才找到卖糖葫芦的人。”
“我买好糖葫芦,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担心媛媛在饭店等急了,我慌慌张张的往回跑,却没想到,这时候,大轰炸来了……”
谢清河回忆着当年的那一幕,已经过去几十年,依然记忆犹新。
“当时天上到处都盘旋着飞机,一个个炮弹打下来,想往前面走根本不可能,我躲避几次也没能走出一条街,还被炮弹碎片划伤了腿。”
“我没法子,只能暂时找地方躲起来。”
“等到炮弹停息,我匆忙跑回饭店,房间门大开着,媛媛已经不见了......”
谢清河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他喉咙哽着,眼眶也越来越红。
许久,他才轻轻吸口气,抬头问道江元:
“你妈妈,她,是不是,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谢清河问出来,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人,两行泪已经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