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沈问青看着姜小满手里捏得皱巴巴的纱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目光怎么有点奇怪。
姜小满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道:“愣着干什么,不转过身来,我怎么给你上药。”
她怎么生气了?这语气像吃了炮仗,谁惹她生气了?
沈问青一边转过身,一边回忆刚才的场景,她进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似乎一看到他就拉下了脸。
难道是昨天吃饭挑食惹她不高兴了?
他眉头微蹙,要不下次还是把香菜吃了?
沈问青的后背展现在姜小满眼前,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旧伤。刚才沈问青脱衣服,她便注意到了,只是前面的伤痕没有后面多。
尤其是白色纱布包裹下方,有一条巴掌长的刀伤,伤痕像一条毛毛虫,在冷白皮上歪歪扭扭的,格外扎眼。
这伤可比李进步刺得严重多了,差点就扎进了心脏,受这么重的伤,当时该有多疼。
姜小满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条伤疤,似乎摸一摸,心疼的感觉就会少一些。
沈问青只觉得不同于自己粗糙的纤细手指摸上他的背,有点凉,有点痒,像有一根羽毛在挠,从背上一直痒到了心里。
“别担心,这些伤已经好了。”沈问青温柔地笑着道。
姜小满被这一提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心疼狗男人,立马收回了手,冷着脸,公事公办地解开纱布。
伤口不大,寸长,却很深,一直好不利索,再加上某人老是不安分养伤,结痂的位置又有点渗血了。
姜小满沾了药涂抹,她心头是带着气的,这手下动作也带着情绪。
她居然心疼狗男人了。太不应该了,果然男色误事。她现在还对他有感觉,以后要少接触,免得又像今天一样心软。
沈问青不知道姜小满心里在思考着怎么远离他,此刻他一颗心全在怎么表白上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姜小满气呼呼用棉签消毒。
“嘶~”沈问青疼得指尖都发白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能抗。
姜小满心头冷笑一声,狗男人疼死最好。心里虽然这样想,她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
涂好药,该包扎了。
姜小满拿着纱布的手从他的腋下伸过去,在胸前绕一圈到伤口。
炙热的呼吸落在沈问青的肩膀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侧头看着姜小满毛茸茸的头顶,只觉得手有些发痒。
“你干什么?”姜小满摸着头顶,桃花眼瞪了他一眼,“还缠不长缠了?”
“缠。”沈问青收回手,坐着不动。
“好了。”姜小满剪断纱布,把东西收进药盒里放好。
沈问青摸了摸胸口的纱布,低声问:“为什么躲我?”
姜小满手一顿,然后道:“我没有躲你。”
沈问青不许她逃避,接着问:“从我回来后,每次送饭你不是叫赵前进送就是让云堂送。还说没躲我?”
姜小满不承认,“我没有躲你啊,赵前进和你住一起,又都是男的,让他送饭多方便。云堂是小孩子,小孩子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沈问青盯着她的眼睛,“有几次远远看到我,也早早走开,不和我碰面。这又怎么说?”
姜小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她就是不想见他。
她虽然第一次做人,也没读过什么书,但该懂的都懂。像沈问青这种有未婚妻的男人一定要划清界限,更别提搞暧昧了。
说完她把蜂蜜放在桌上,拿着东西就离开了。
之所以留下蜂蜜也是希望沈问青早点好,早点还完人情,不然有救命之恩在中间,她想和狗男人划清界限也不是那么容易。
*
省城这次派来配种的专家不是别人,正是崔云同志。除了崔云,还有两个办事员。配种需要的时间不确定,确认配种成功后,专家们才会离开。
大队长姜有根安排他们住到知青宿舍,那里空房间多,离祠堂也近。
崔云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去羊圈看羊。
一说到羊,姜有根脸上就笑开了花,十分积极地领着专家们过去,路上还不忘夸奖炫耀几句。
“不是我说,我们大队这个黑山羊,绝对是这个。”姜有根竖起大拇指,提到黑山羊就忍不住高兴。
不仅夸羊,连带着养羊的姜小满也没逃过夸奖。
“姜同志的养羊技术,崔某也自愧不如,我迫不及待想看羊了。”崔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颇为赞同。
姜小满笑眯眯地,也跟着点头,丝毫没有谦虚的想法。有根叔说的都是实情,既然是实情,有什么可谦虚。
旁边两个年轻办事员一开始没把姜有根说的话放在心上,要说羊养的好,谁还能比的过农科所。
他们的目光落在姜小满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蛋上,忍不住脸红。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养羊的,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两个年轻办事员打算回去问问崔同志,要是没有的话,趁此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沈问青还躺在床上养伤,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两个情敌。
羊圈。
两个年轻办事员都惊呆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羊。”
这些羊壮实健壮,皮毛发亮,不管是个头还是精气神,比他们选出来的种羊都要好。
崔云一只羊一只羊看过去,检查来检查去,表情严肃,也不说话,看得姜有根不自信起来。
姜小满倒是自信心满满,山神出手,不带怕的。
“崔云同志,这些羊怎么了?”这羊长得这么好,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问题?”崔云推了推眼镜,“太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姜有根心底打颤。
“太好了。”崔云双眼冒光地看向姜小满,止不住地激动,“姜同志,不知可否看一下你的记录。”
姜有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还以为羊出了什么问题。
那两个办事员忍不住赞叹,看向姜小满的目光那叫一个深情,这样能干的媳妇谁不想要。
姜小满把记录给崔云,崔云如获至宝,手在衬衣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仔细看。
姜小满的羊养得实在太好了,这批羊是农科所研究出来性状比较稳定的一批,用白脚黑山羊和邻省黑山羊的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可是在后期大量饲养的过程中,这些黑山羊的后代只具有邻省黑山羊的外观,并没有将白脚黑山羊雪花皮、肉质鲜美细嫩等特点遗传下来。
可姜小满这批羊不同,不仅保留了邻省黑山羊的优良性状,还遗传了白脚黑山羊的特性。他刚才检查的时候就发现,这批原本普通的黑山羊,现在皮肤已经出现雪花皮,至于肉质如何,只有解剖后才能确定。
这还是崔云做事谨慎,不到百分百确定不会下定论。有雪花皮出现,这批羊保留白脚黑山羊特点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崔云兴奋极了,当天就迫不及待去公社,给自己老师——黑山羊项目的负责人邵教授打了电话。
世人都知道外国人不吃羊肉,但有一种羊例外,那就是白脚黑山羊。若是能培育出适合华国本土的白脚黑山羊,下一次的国际展销会,这批羊肉能给华国赚进不少外汇。
华国此时外汇缺口较大,若这批羊真的如他猜测那般,那姜小满的这批羊将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第41章
邵教授接到电话,立刻召集人手赶往青苗大队。
崔云他了解,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不会打电话。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培养出了具有白脚黑山羊特质的羊。
邵教授心急火燎地,恨不得立马飞到青苗大队。
崔云他们格外重视这六头黑山羊,为了就近照看和研究羊,崔云干脆住在了祠堂旁边的偏房。
这几天,姜小满找乡亲们换了些鸡蛋,准备试做蜂蜜蛋糕。
不过在做之前,她带着姜云堂先去了趟太平公社。
前几天在公社碰到大舅,说赵菊花因为人贩子的事夜里老是睡不好,还因为这个早上起床做饭的时候在厨房摔了一跤。
人没大碍,但到底年纪大了,这一摔,身体没有以前硬朗。
这黑蜂蜜最是养人,最适合老人家补身体。另外老人家担心外孙,让她看看云堂,也能放心些。
赵菊花正在后院给茶树浇水,这些君山银针郁郁葱葱,一点也找不到当初干枯焦黄的样子。
这个天气,别的茶树早就越冬休眠,偏她家的茶树茶芽还在生长,照这个速度,不用等到明年清明,开年前就能采摘一波。
这都是钱啊。
“姥姥。”
远远传来姜小满的声音,赵菊花抬头望了望,没瞧见人,忍不住叹了一声,“这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咯。”
姜小满又叫了几声,赵菊花确信自己没听错,忙站起身,四处张望,等瞧见姜小满和姜云堂,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赵菊花拉着姜小满和姜云堂稀罕了好一阵,尤其是云堂,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下脑门,“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姥姥的好外孙,姥姥想死你们了。”
刚听说人贩子的事后,赵菊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好觉,梦里梦到姜云堂和小满被人贩子抓走,都是哭着醒来的。
姜云堂捂着脑门,嘴角忍不住上翘,“我都多大了,被人看见了要笑话我的。”
“笑话就笑话,姥姥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菊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孟春林下地刚回来,还没走进院门,就听到一阵笑声,放下锄头到了后院,瞧着祖孙三人满脸笑容,忍不住打趣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隔老远就听到你们在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发了大财。”
过去一把抱起姜云堂,摸摸他的背,“你小子这段时间吃什么了,这么重,大舅舅都快抱不动了。”看了眼咧嘴笑的姜云堂,啧啧两声,“长高了,也更黑了,像煤球。”
姜云堂老大不高兴了,他最不喜欢人说他黑,偏偏大舅舅每次见他都要点评两句。
他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反驳道:“人家白着呢。”
孟春林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敷衍地说了声:“好好好,我们云堂可不黑,白着呢,白着呢,像白面馒头……”
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逗乐了,看着姜云堂那张小黑脸,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