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倒是眸沉若水,只轻轻拍了拍一旁的小凳,“这儿也没外人,你先喘口气儿。”
“奴才不敢。”小姚赶紧后撤两步,抬头看见李遇一脸淡定,“陛下好像对这事儿一点儿不意外?”
“有何可意外的,半副亲王仪仗而已。”李遇放下手中书简看着小姚,“我就是求一副,太皇太后也只能答应。”
从他此前找陈琸求一封证明白鸥身份的书信开始,这事就在他的盘算之内。
若是江南事败,太皇太后不会起疑,他顶多就是费工夫做了无用功而已。
若是江南事成,太皇太后必然起疑,可若然江南事成,那陈琸此行定然赚尽民心;周哲翎不敢在这时候动他分毫。
此时,只要事关陈琸和江南,他说什么,周哲翎都不敢违逆民心所向,说一个“不”字。
所以,只有陈琸的声名,可以救白鸥。
但也就是陈琸的名声,会让他在回朝后成为以周氏为首的世家一党的眼中钉。
陈琸三元及第,前朝帝师,又是先帝亲封的顾命大臣,周氏一党再是见不惯,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撕扯,可背地里……
私生子的身份可以救白鸥于水火,也会成为歹人报复时的靶子。
若是有个“万一”呢?
关于那个“万一”,李遇心中不知是惧怕还是期待。
可既然当日实在别无他法,如今事已至此,他索性就把这事做得再招摇些,他为迎接陈琸荣返江宁,特意去向周哲翎求来半副亲王仪仗——
为的就是要让周哲翎知道,整个江宁数万双眼睛都能瞧见。
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教周氏一党的人略微收敛。
况且,也只有亲王仪仗才能出动皇室亲卫的禁卫营,也只有这样……
他想着,走到寝殿角落的一处暗格边,掏出一枚玉佩,合了暗格上的纹理,打开了暗格,摸出一块铜制鎏金的令牌。
“陛下,您……”小姚这会喘匀了气,却看着李遇的动作止不住地手脚发颤,“真的决定了吗?”
“明日禁卫营出城前……”李遇明明是将牌子递到了小姚手中,却还是死死地攥着,“给他送去。”
“陛下!”小姚颤抖着收回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天高海阔啊!您不亲自去吗……”
“不去了——”
李遇扶着墙边蹲下,终于把牌子塞到了小姚怀里。
他这么长时日以来一直躲着白鸥,就是因为自己心里明白——
若是瞧见了,怎么还能舍得。
可是天地间最自由的鸥鸟不该困在皇宫这四方的天地里,宫墙内的残酷厮杀迟早会让他洁白的羽翼染血。
他还记得白鸥说过的话,他的白鸥哥哥——
想回家。
夜里小姚端来了安神的汤药,李遇却没有服下,就这么睁眼瞧着东方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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