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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5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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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谢愈眼下青黑的眼圈,沈意心疼地挽起袖子,白皙的双手从暖手炉里抽出来,轻柔地按压上谢愈的太阳穴,缓慢地转着圈。

感受着头皮上的轻柔力度,闻着沈意身上的暖香,谢愈终是没有抵抗住这寻常的温暖,陷入了沉睡。

马车慢慢悠悠到了钱家,沈意牵着尚未清醒的谢愈走进了客院,钻进炕上温软的锦被中,睡了个昏天黑地。

好在两人就算客居在钱家,也是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日子,无事不去前面应酬,这才换了几日的安宁。

谢愈是彻底轻松了,将成绩抛之脑后,每日里只吃吃睡睡,和沈意一道吟诗作画,半点也没有将会试放在心头。

而有一些人,却到了最是忙碌的时候。

这次会试,皇爷钦点礼部尚书周清扬作为主考官,国子监李祭酒,翰林院周掌院为副考官,同时命十八翰林为监考官,从被点为考官开始,这廿一人便住进了贡院之中,从出题到监考再到判卷,不能和外人有半分接触,等到判卷结束,将结果呈给皇爷后,才能各自回家。

现在,就已经进行到最后但也最重要的一步,判卷。

考生的卷子已经全部由专人誊抄好糊名送了上来,十八位监考官坐在大厅里,一人捡上一筐评判起来。

此时,正在评判的,正是策论。

都说策论是最能看出考生水平的科目,可是考官们最为费神批阅的卷子。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些翰林们都是当年科考的佼佼者,学识自是惊人,对于这些试卷,大致看过去便能评判出是什么水平,普通的卷子便拙落一旁,言之有物尚有可取之处的,则放在桌面上,待商定后给出名次,至于那些文采飞扬,形神兼具的好文,则挑选出了递到主考官、副考官手里,由他们再次评判。

“这些举子,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多份卷子看下来,早已头昏眼花,便有翰林接着饮水的机会,站起来活动手脚,在大厅里溜达,看着另一翰林将正看着的试卷拙落,不由地发出感慨。

“谁说不是哩,这次科举,皇爷明令不能让北方没有名额,乡试时北方的题目可简单着,这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拙落卷子的翰林也不满地抱怨。

“噤声。”提起这个话头的人却不敢再接下去,见着其他人都在专心致志判卷,没有听他们说话,忙蹑手蹑脚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埋头判卷,不敢再多说上什么。

室内又是一片沉默,只是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人冷漠地扯起嘴角,露出讥讽笑意。

时钟滴答转过,精美的镀金盒盖打开,布谷鸟探出身子清脆报时,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好文!”在布谷鸟的鸣叫声中,突然有位翰林拍案而起,引得众人纷纷抬头看了过去,就连高坐上方主持大局的礼部尚书周清扬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同时打量,这位翰林脸上一红,在翰林院里磨砺了这么些年,他的性子也算沉稳,唯有一点,这白翰林爱才成痴,每每看到好的文章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这次判着卷子,突然看到一篇好文,文采斐然又一语中的,读之醍醐灌顶,一时激动便没能控制住平日里的毛病,不顾场合的大声叫好起来。

“大人恕罪,下官读到一篇好文,私认为可为魁首。”白翰林顶着大红脸将手中的卷子呈给周尚书。

“哦?”周尚书眉头扬起,这白翰林他也是知道的,在翰林院里都算学问扎实的,能得他如此评价,心里不由好奇起来。

接过白翰林手里的考卷,展开细细读来,没多久,原本例行公事的表情变成饶有兴致,掩上卷子再三回味,即使行文在他看来还稍显稚嫩,但有几句却很是鞭辟入里,细细咀嚼齿颊留香。

顺手将考卷递给国子监祭酒和翰林院掌院,待都看完后,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认同,按照水平而言,这份试卷堪为魁首。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水平到了便水到渠成,周尚书将这份考卷抽出,单独放在手边,意味不明的注视着,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再等等,瞧瞧这个举子其他科目的成绩。”

周尚书一锤定音,将这事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翰林们判卷很是勤恳,就差不眠不休,过了十来天,终于将这科考生的卷子全部判完,又交叉着判了一道,终于挑选出水平较高的举子,定下了进士的名单,再在水平稍弱一些的举子里,挑选出还算看得过去的一百名,定为了同进士。

眼瞧着这次阅卷就要顺利结束,考官们都开始畅想起家去后要如何松泛筋骨,但高坐上方极为主副考官间的气氛却陷入了凝滞。

按往年规矩,在考官们判出了进士的卷子后,主副考官将在这些考卷里再次评定,选出前十名的卷子,呈给皇爷,也是让皇帝在殿试前做到心中有数,哪些举子需要重点关注。

而这次,主副考官间却在这件事情上呈现出了巨大的分歧。

之前白翰林递上来的那份考卷,做题的举子水平着实不错,考试的几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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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每一门都作答不错,策论更是出类拔萃的优异,于情于理都是这科的魁首。

但在看见这份卷子的时候,周尚书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待阅卷完毕,选出排名前十的考生,看着撕开糊上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被这几人格外欣赏的那份策论上,撕开糊名,赫然写着金陵府:谢愈。

周尚书痛苦的闭上眼睛,陷入挣扎之中。

小厮早已将上好的湖笔蘸上墨水,就等着周尚书在奏折上下笔,但周尚书持着毛笔悬在奏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等到笔尖沾着的墨水终于承受不住,顺着笔锋滴落下来污了奏折,才唤回他的意识。

国子监祭酒李守仁和翰林院掌院冯若虚对视一眼,走到周尚书身旁:“周大人,发生何事?”

周清扬苦笑不已,将那十份撕了糊名的卷子递到两人眼前:“这个结果,让我如何报给皇爷。”

冯掌院皱着眉头,将这些卷子一一看过:“这排名很是公允,呈给皇爷看,他老人家也会认可。”

这冯掌院醉心学问,是当世大儒,周尚书也做好了他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心里准备,将视线转至李祭酒。

果然,李祭酒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摸着花白的胡须,也陷入了沉思。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冯掌院皱眉,看着周尚书,又看向李祭酒。

李祭酒长长叹息一声:“从文章水平上来说,这样排确实没有问题。”

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但...”

凡是就怕这个但字。

冯掌院皱着眉头,等着李祭酒的但。

“但是,冯掌院您看这些考生的籍贯。”李祭酒隐晦补充。

冯掌院爱才,不论出身,即使已经撕了糊名,也并没有关注到举子的出生,被李祭酒点醒,这才将前十名的户籍地一一看去。

这...

看完后,就连冯掌院也皱起了眉头。

为何出生地造成如此大的困扰呢,无他,在前十的试卷里,唯有一名北地举子,其余全是南地考生。

这倒也不是考官偏心,别说评卷时看到的卷子都是誊抄过后的糊名卷,就算不糊名,也不能仅凭南北选拔人才。

实在是南地文风太盛,在江南能考上举人的读书人,都有着不俗的水平,而北地里由于种种原因,在读书上确实稍逊一筹,就拿那个赵澈的卷子来看,放在北地,已经是魁首的水平,但在南地举子中只能忝列第三,这就是两地的差异。

但是,皇帝却是全天下的皇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需要考虑的,是南北的平衡。

早些年朝堂初立,科举还没几次的时候,有一年科举,上榜的进士全是南方举子,无一北方人,北方举子怒其不公,当街拦轿告御状,当时的皇爷勃然大怒,将该科的所有考官全部拙落,并将此科废掉重开科考,后来更是分为南北两榜取士,这便是本朝最为著名的科举大案了。

后来时过境迁,北方的读书人日益增加,南北也不再分开,合为一榜,但是北方举子较之南人,还是差上一筹,这边需要主副考官进行斟酌衡量。

这次前十名里,只有一名北方考生,这名单报给皇爷,在座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用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冯掌院再不理俗世,对这些南北纷争也有所耳闻。

皱着眉沉默了半晌,冯掌院看着周尚书:“周大人,想必您已经有了两全之法?”

周尚书可惜地看向谢愈的卷子,捋着胡须说道:“我有一计,既然前十名的试卷里只有一份北地卷子,只能数量不够,质量来凑。”

李祭酒心领神会:“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尚书微微点头:“将北地那份卷子列为头名罢。”

说完,便伸手取下将最上面的谢愈卷子,塞进其余试卷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然而,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没能顺利完成。

周尚书手里的试卷不知被什么东西压住,他往外一抽没有抽动, 又不能用大了力气, 毕竟答题纸过于脆弱,一不小心便被撕破。

顺着力度的方向看去, 却见冯掌院将整个手掌按在了卷子的另一边。

“冯大人, 你这是干甚?”周尚书惊讶不已。

“你们这些弯弯绕绕别跟我说, 难得见到这么有灵气的考生,论水平在这届的举子里独占鳌头,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理由便撸去他的魁首,任你说破天去, 老夫也不认。”冯掌院压在答卷上的手背上浮现青筋,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掷地有声。

“你这倔驴, 我这是为了我们都好,在这事上, 你就别犟了。”周尚书额头上头疼不已, 额头上同样也迸出青筋。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周尚书对于说服冯掌院的毫无信心。

这冯掌院的学问是有, 堪称当世大儒, 唯有一点, 性情过于耿直,他不乐意的事情就算皇爷也没法让他屈服,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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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何这么多年, 冯掌院一直在翰林院里没有挪窝。

要知道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 进了翰林的人那都是储相人选,正常流程是在翰林院历练上几年,再去六部当差或外放熬资历,一步一步往上走,像冯掌院这样一辈子待在翰林院的人,也是独一份。

“承蒙皇爷信任点了我为副主考,老臣必须对皇爷负责。”冯掌院高扬起头,义正言辞:“科举何等严肃,为我朝选拔栋梁之才,万万不可被你这等肮脏的手段污染。”

歇了口气,接着说道:“若周尚书真要一意孤行,那老臣一定将所有事情,全部如实禀告皇爷。”

周尚书被这话气了个倒仰,手颤抖着指着冯掌院,“你、你、你”

说了半天,但说不出接下去的话来。

见着周尚书脸红脖子粗,冯掌院也怒目而视,一直默不作声翻看着其他答卷的李祭酒打起了圆场。

“周尚书,冯掌院,都冷静下来,事情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周尚书和冯掌院异口同声问道,随即又冷哼一声,同时别过头去。

“你们看这几份卷子。”李祭酒将手中的拿着的几份答卷递给二人。

周冯两人满腹疑虑地打开翻阅了起来。

“李大人这是何意?”冯掌院的学识精通,粗粗看过便能评判出这答卷的水平:“这卷子水平还成,但说破天也就前十,要让这顶了谢愈的魁首之位,我可不服。”

周尚书看得稍慢一些,但很快也看完,听了冯掌院的评判,不由在心里默默点头,但周尚书此人老成持重,知道李祭酒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虽然心里有着和冯掌院同样的疑惑,但默不作声地等着解释。

此时冯掌院的还皱着眉盯着李祭酒,一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绝不罢休的样子。

谁知道李祭酒却露出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冯掌院也认可,这几份答卷水平堪为前十?”

冯掌院点头认可,虽说用词不是那么的精巧,但从行文结构和文章质量上来看,忝为前十并无问题。

“这就好办了。”李祭酒迅速动了起来,将摆好的答卷调整顺序。

“诸位再看,这样可行?”

周尚书摸着胡子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

随即看向冯掌院,却只见冯掌院也在微微颔首。

却原来,李祭酒将前十里靠后的几份答卷抽了出来啊,再换上特意挑出来那几份北人的答卷,这样一来,前十里北人四人南人六人,考虑到南北方文风的差异,就算魁首给南方来的谢愈,其他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三人难得达成了共识,遂由周尚书执笔,将这一科的名次写上奏折,上报内阁。

折子上赫然写着:第一名,金陵谢氏子,名愈。

经内阁票拟后,这份奏折终于到了昌永帝的案头。

昌永帝年少登基,迄今已御极多年,科考也办过许多次,将答卷大致翻过后,便御笔一挥,用朱墨在奏折上写下:“可”字。

待六部的长官们收到这份批复后,便紧锣密鼓的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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