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固检向门外走去,殿里殿外都充斥着哭声。
他心中悲凉得很,大步赶到门外,看见朱莹半坐在地面上,全无宫妃该有的规矩,也生不起丝毫训斥之心了。
他驻足片刻,吩咐道:“把贤妃送回――”
二皇子已经殁了。
她这样子,鸾仪宫想是去不得了。杨固检顿了顿,接着道:“便送去永安宫安置吧。”
陈端闻言,做了个手势,苏纯立刻站起来,去扶朱莹。
朱莹大哭一场,已经没了气力,叫几个内侍架着上了辇,往永安宫行去。
哭过后,她反而平静了许多,只睁着眼漠然的望向前方。
长长的宫道两侧,红墙高且阔,琉璃瓦在日光照射下,泛出一层金色的流光。
宫殿飞檐挑着,各色瑞兽,都站在上翘的檐角上,终年眺望着长空。
是该眺望。她讽刺的想着。
青天高旷,一眼望不到边的干净辽远,而宫殿逼仄,关着许许多多不堪的过往。
可惜那些雕在飞檐上的兽,只能困顿在这压抑的宫殿里。那脉脉苍蓝中,是否有什么,同样在讥讽又怜悯的看着它们。
她和这些檐兽是如此的相似啊。
苏纯跟在旁边,不敢刺激她,嘴巴闭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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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掖庭到永安宫去,还需过一道宫门。
小西门的全貌现于眼前时,辇上一直安静不语的贤妃忽然挣了起来,喝令道:“回鸾仪宫!”
周遭宫人便全都向苏纯望去。苏纯低声说道:“娘娘,圣上叫您去永安宫安置呢。”
“带我回去。”朱莹哑声道。
苏纯不敢,只能折中提议:“奴婢不能擅自做主,不如娘娘先到永安宫安顿下来,禀报过皇后娘娘,再回鸾仪宫。”
她沉默一会儿,终于答应了。
皇后早已得到消息,摆驾鸾仪宫主持事务。
闻听皇帝命贤妃暂到永安宫安置,主宫太监忙迎出来,见着朱莹,不禁吃了一惊。
他急忙吩咐人去请女医,被朱莹止住:“太医们都在鸾仪宫和仙栖宫,何必又要麻烦人。”
她问:“宫中可有药物?”
主宫太监忙说:“有,有,奴婢这就为娘娘拿来。”
宫里对于女子,不论何种处罚,都不会伤损颜面,以免皇帝瞧了不快。
朱莹脸上伤得不成样子,也不知被谁给打了。想起从前她遇袭后的惨状,主宫太监心里咯噔一下。
他哪敢多说什么话,飞也似的亲自去拿药。朱莹坐在偏殿中,怔怔的望着庭院。
苏纯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
只见庭院中有几个四五岁的小宫女小内侍,天真烂漫,绕着花木嬉笑玩耍。
有女官从后面绕到前头来,一把抓住带头玩闹的那个,训斥道:“成什么样子!”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门关了,以免勾起娘娘的伤心事。刚要行动,朱莹冷不丁便说了话:“柳贵妃为什么要杀太子?”
苏纯打了个激灵。
朱莹又道:“从前杀了一次没杀成,这个风口浪尖上,她为什么又要动手?”
苏纯结巴道:“娘,娘娘……”
朱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怔怔的说:“从前她做得隐秘,连证据都难以收集,为何这次就明目张胆了呢?”
苏纯寒毛直竖,话都不敢接了。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后宫里议论柳贵妃。
他沉默不语,朱莹也不在意,只是静静的坐了许久。
主宫太监拿着药膏回来,亲手为朱莹涂药。
她目光一直随着乖乖挨训的小宫女小内侍移动。微凉的药膏按揉在伤口,腾腾热意,便于伤处升起了。
朱莹忽然站起来,自语道:“不行……我要回鸾仪宫去。”
苏纯和永安宫主宫太监苦口相劝,都没能劝住朱莹,只好由她。她乘着辇走到半路,正撞见陈端。
一队内卫押着鸾仪宫宫人远去,陈端跟在旁边。
“陈太监,”朱莹叫停了辇,扬声问道,“是何人在点心里下毒?你可查清楚了?”
她眼里透着明晃晃的不信任。毕竟这个陈端给她的感觉,就是破案苦手的样子。
陈端被这眼神瞧得牙都疼了。他行礼道:“娘娘,真正主使虽还未查到,不过,绝非贵妃娘娘所为。”
朱莹道:“嗯。”
她没有多言,放陈端离开了。
鸾仪宫外守着满满当当的人。朱莹远远的看着,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那些人里掺杂着锦衣卫!
锦衣卫衣着打扮,与宫中内卫迥然不同。简单来讲,就是服饰颜色、花纹,都更加鲜艳花哨。
他们夹在内卫里面,差不多每两个内卫间,都会站一个锦衣卫,将鸾仪宫围得堪称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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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纯瞧见这些人,眉毛也皱了起来。
围了宫殿没什么问题,毕竟前不久陈端也这么干过。
只是……
锦衣卫毕竟都是健全男人,如今大喇喇的来到内宫里,没皇帝首肯,根本不可能,倒给人一种山雨欲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