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遗秋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双腿发颤,眼前发蒙。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一缕亮光处,他以为这又是幻觉,走过去后亮光就会消失,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霍其遇把房门打开了。
苏遗秋的状态差极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颊惨白,眼中布满血丝,眼睛下面是两道明显的乌青。看见霍其遇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被霍其遇一把抓住手腕从黢黑的空间中捞了出来。
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
苏遗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眼睛乍一见光还有些不适应,霍其遇见状,把臂弯上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替他戴上兜帽,半扶着苏遗秋走了出来。
苏遗秋抬起眼皮瞥了霍其遇一眼,试图挣脱束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敢动了,让霍其遇扶着,一瘸一拐地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多长时间
苏遗秋的声音有些嘶哑。
霍其遇笑了,捏了捏他的手腕,戏谑道:长黎以为我关了你多长时间?
苏遗秋不说话。
霍其遇见状,也不逗他了,直戳了当地说道:四个时辰我说过不会关你太长时间。
苏遗秋愣了。
四个时辰?!
他以为至少得关了两三天,毕竟他在里面昏过去了好几次,他总觉得一昏一醒,怎么说也得一天过去了,结果才过去了四个时辰?
苏遗秋不敢相信,霍其遇把他抱出来,送回后院的房间,叫大夫来看了看苏遗秋的状况,开好了药方。
霍其遇坐在床边,轻轻揉着苏遗秋酸胀的腿,轻声道:长黎,我关你进去是因为你不听话,只要你乖,我保证不会再那样了,嗯?
苏遗秋不说话。
霍其遇抿唇笑了笑,只当他是吓坏了,揉了揉苏遗秋头顶的耳朵,说道:你也别害怕,我不是那样的。我只是生气了才把你关进去,况且你也没在里面待多长时间不是?
没待多长时间?
苏遗秋不由得一怔。
说的倒是轻巧,没待多长时间在那乌漆嘛黑的地方待着根本感知不到时间!他以为自己待了好几天,实际上只关了不一天不到!
霍其遇安抚着苏遗秋,揉着他头顶的耳朵,过了一会儿,下人端着药进来了,霍其遇端过药碗,舀起一勺汤药,递到苏遗秋唇边,耐心劝道:长黎喝药吧,喝了药就能好受一些了。
苏遗秋不张嘴,霍其遇劝道:你若是怕苦,我叫人准备一些蜜饯。这不过是些助眠的药罢了,你喝了先睡一觉,好好休息
不等他说完,苏遗秋突然喃喃自语道:很熟悉
霍其遇有些疑惑:嗯?怎么了?
苏遗秋推开霍其遇的手,说道:这个药很熟悉
他前几日一直不肯喝药,就是觉得这药的味道在哪里见过,那时没有想起来,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霍其遇给他喝的药,和齐璟喝过的药像极了。
这药闻起来又酸又涩,他绝对不会记错。
霍其遇的神色有些微妙,谨慎地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苏遗秋却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熟悉,但是想不起别的事
霍其遇眼神飘忽,片刻间便想到了说辞:我竟忘了,你以前喝过这药的,以前你被梦魇魇住就是喝的这药。他想了想,又说道,把你关起来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不该和我闹脾气,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苏遗秋垂着眼眸看着碗中酸涩又黢黑的汤药,犹豫片刻,从霍其遇的手中接过药碗,屏住气息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喝个一次两次应该不碍事。
正好也让他知道,狗逼这么长时间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霍其遇松了口气。
他喝了就好。
霍其遇又摸了摸苏遗秋的猫耳朵,安抚道:你睡一会儿,缓缓精神。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苏遗秋闷闷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心里催促着霍其遇赶紧走。
霍其遇关门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苏遗秋一眼,恰巧那时苏遗秋也在看他,二人一对视,苏遗秋觉得尴尬极了,翻了个身,脸冲着墙,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半张脸,不再说话了。
*
皇城寝宫之中,黄德全正站在齐璟身边,看着齐璟把药喝完。
陛下黄德全接过空药碗,半扶着齐璟躺下,问道,陛下的头疼可好些了?
齐璟摇了摇头按着太阳穴:太医院都是一群废物还是老样子!
他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疲惫不少,黄德全走到香炉前点燃熏香,齐璟闻到这气味才觉得好受一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苏侍君已经安葬了?
黄德全立刻回到他身边,连连点头道:都处理好了,照陛下的吩咐,秘不发丧。
齐璟又问道:母后知道了吗?
黄德全道:瞒不过太后娘娘的
齐璟抿了抿嘴唇,无奈道:人都已经没了,瞒着也没什么用。
黄德全大气不敢出,只敢低着头应是,齐璟看起来异常烦躁,对黄德全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伤心也没用让朕休息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叫小宁进来伺候。
得了齐璟的命令,黄德全端着空碗忙不迭地出去了,顺手把守在门外的小宁推了进来。
陛下最近开始关注这个小奴才了。
黄德全心想。
但是他觉得,顶多是因为这小奴才跟才死不久的苏侍君长得像,陛下找个人发泄而已,小宁这个东西一没背景二没心眼儿,估计等陛下玩儿烦了,这个小奴才也就该扔了。
小宁战战兢兢进了寝宫,一进去便关紧房门,快步走到香炉旁,取过茶水破灭了里面的香,端着痰盂快步走到齐璟床前。
齐璟一看下人都走了个干净,立刻食指和中指并拢捅进喉咙,把刚刚喝进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小宁重新倒了一杯茶递到他嘴边,齐璟漱了漱口,缓过劲儿来后第一句问的便是:阿秋现在怎么样了?
小宁回答道:侍君现在失忆了,身上受了些伤,状态不是很好。但是霍其遇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
失忆了?齐璟皱起眉头,真失忆了?
小宁:至少侍君骗过了霍其遇。
齐璟捏了捏鼻梁,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暂时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
但是陛下,还有一件事小宁目光飘忽,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告诉齐璟,这个消息不太确定,霍其遇好像在给侍君用药和您一样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