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稷悻悻地闭上嘴,忽听有人插言:别呀,我还挺爱听的。
这可不是丁芹的声音,三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斑鸠正落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瞧他们。
郑稷小心翼翼问道:鸟大仙,刚刚是您在说话?
谨言吧嗒了一下嘴:别叫鸟大仙,也太难听了!我叫谨言。
谨言大仙?郑稷试图道。
谨言品了品,颇为满意这个称呼,他与郑稷都是带有话痨属性的,没一会儿就唠起来了。
正说得高兴,丁芹忽然插言道:未时快过去了,将有大雨,我送你们下山。
谨言颇为遗憾道:快下雨了,你们该下山了。
郑家的三位兄弟茫然地互相看了看,手上的活才刚忙一会儿,都有些丢不开手。
郑稷抬头望着天,问道:一点儿云彩都没有,怎么会下雨呢?
谨言摇头:上神离开前是这么说的。
郑黍想了想:现在没有云,想必雨不会下太大。现在天还亮着,我们多忙一会儿吧。
郑谷也同样作想。
丁芹摇头:上神说是大雨,你们该回去了。
郑家三兄弟只好将东西收拾好,起身准备离开。
刚来到大门前,此时未时将尽,山林中忽然起了风。这风盘旋得凶恶杂乱,吹得碎石枝叶乱飞,古怪非常。
几人不由一下停住了。丁芹心中忽然猛烈一跳,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
风起之后,天空中忽然生出了云,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很快就增长得又密又厚,将太阳遮挡不见,天地间霎时昏暗了下来,天空变成了不详的沙黄色。
丁芹灵目中看过风中灵机,原本轻灵自在的灵机已然开始动荡混乱。
她果断道:我送你们一程!
言罢,运使神术,带着郑家三兄弟很快便到了鲤泉村村口,不待三人道谢,便转身回到了山上。
丁芹回到李府中,不由皱眉。此时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污浊的昏黄色,光线也愈发黯淡。风中灵机愈发动荡混乱,她运使同样的术法,对神力的消耗比起往日何止倍增。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宅灵后李不知何时在院中凝出身形,丁芹心中不安愈重,不由唤道:后李先生
后李抬头看天,肃声道:未时已过。
未时刚过,那厚积的云层霎时落下雨来,雨珠大如指肚,不过片刻就将视线砸成一片模糊。
丁芹忽然感觉脚下的山林似乎震了一下,仔细感觉却又仿佛是错觉。
一阵轻灵雾气忽然自山林中生出,在雨水落到地面前将它们托围住。那雨似乎缓了一缓,然后才落到山林之中。
丁芹有些疑惑。
后李面色愈发肃然,解释道:是山中灵脉震动,山脉有灵,在自发应对。这雨不对劲。
丁芹接了几滴雨水落在掌中,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又抬起头,伸手从山雾之上直接摘落几滴雨水。
雨水清透澄澈,晶莹似露。
丁芹尝了一尝。
这雨是咸苦的!
第61章
这样的雨是无法滋养万物的,反倒会使植物焦枯、百兽生病。不但如此,其中还隐含着丝丝缕缕的煞气,若是接触得多了,连修行者都会受到影响。
地脉有灵,自发应对,使落入山中的雨水恢复正常。可是其它地脉灵性不足又或是地脉力弱的地方怎么办?
鲤泉村中,村老在尝过雨水后,召集村人聚于祠堂之中,焚香设祭,向移山大王祈助。
烟气袅袅上升,接入笼罩村落的淡青妖气之中。大雨倾盆,砸得村内一片模糊,在昏黄的天空下,使人连一臂之外的情形都看不清楚。
许久之后,祠堂门口朦胧显出一个人的身形,村人浑身湿透冒雨赶来,向村老大声喜道:移山大王显灵了!雨都从田地上空绕开,落到两边了!
祠堂里的村人皆露出喜色,村老的神色松了一松,却道:不要停,继续祭!
有人不解,问道:要祭到什么时候?
村老抬头看着昏暗的天,沟壑纵横的额头间不安深重:祭到雨停!
水固镇中,地神庙早早掩了门,庙祝早已将前来祭拜的人一一劝回,唯有几位路远的香客被留在庙中,于庭廊下看着地面上被雨砸出的拳头大的水花,愁苦呢喃:
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庙祝温声道:莫急,雨迟早会停的,诸位不如回到客房等待,莫要受了湿寒之气。
几位香客默念着地神保佑,沿廊道回到了客房。庙祝面上的温和之色逐渐收敛,化作了忧虑。庙祝掩了门,进入大殿,取香点燃,恭敬跪拜。
愿,世事皆平,无灾无劫
案台上高大的神像慈祥垂眸,青烟渺渺,香火带着庙祝虔诚的心念,徐徐上升,升到凡人之目不可见处,汇入神明身周缭绕的香火之中。
庙宇中、房舍内,水固镇中家家户户,无数心念汇聚成淡青香火,模糊了神明的面容。
水固地神双目阖起,将淡青香火与一身神力化作厚重孕生的地气。
早在雨落之时,大地之上就已经升起了凡人肉眼难以看见的淡黄地气,将苦雨中的涩意化解消弭。
大青山脉深处,蛇口崖下。
幽冷死寂的黑水潭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衣高挑的身影,水潭旁卧着一只巨大的黑犬。
鬼王抬头看向昏黄的天空,手臂像擎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一般缓缓抬起。
随着鬼王抬臂,那座犹如蛇口的悬崖也缓缓昂首,蛇口大张对着天空,如墨如渊的浓重怨戾鬼气霎时升起,如遮天黑云一般,将原本还昏黄透亮的天空遮得暗如深夜。
但在黑云笼罩的这一方天空之上,所有的雨水都被黑云拦下,如龙卷垂柱,尽数落入黑水潭中。
潭水尽数将之吞下,没有丝毫上涨,但死寂无波的水面却开始逐渐泛起涟漪。
卢国国都,章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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