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1)

外面的月光洒进屋里,因此屋里并不算太暗,姜玉燕看着赵有金,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个好心人叫陈冰吧,是爹的好朋友陈海的妹妹。”

赵有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即使在那么模糊的光线下,姜玉燕也能看清楚,赵有金脸上的惊慌失措。

她下意识的坐起来,语气慌张:“燕儿,你说什么呢?什么陈冰,那个好心人根本就不叫陈冰,你不要瞎说了,赶紧睡觉吧。”

姜玉燕没听赵有金的,继续说道:“娘,当初家里只能供一个上学,你怎么不去找陈冰呢?那样家里的钱供我上学,陈冰的钱供姜玉龙上学,不是正好吗?可你没有去,在陈冰的名誉和我的前程之间,你选择了陈冰的名誉,放弃了我的前程。”

“等到玉龙读书没有钱了,你去找陈冰,那就不怕陈冰和玉龙的关系被别人知道了?”

“姜玉燕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只要就要被牺牲呢?”

“你能告诉我吗?”

姜玉燕的声音不算大,却一字一句的砸在赵有金的心上,她喃喃道:“燕儿,我是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为什么玉龙读书你就有办法了呢?只因为我是女儿吗,女儿就是不如儿子金贵,是吗?”

赵有金说不出话来了,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就被姜玉燕这样说了出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着女儿一句句的质问,她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姜玉燕并不是非带要一个答案,她只是很想问问,为什么赵有金愿意供养别的女人的孩子,都不愿意为自己的女儿想一想。

这在有些人眼里看来或许是很伟大,可在姜玉燕看来,不过打着伟大的幌子剥削女性罢了。

“娘,你不用回答我了,我都想开了,你不愿意供我读书,愿意供玉龙读书,那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干涉。以后咱们就这样吧,好了,睡觉吧。”

“燕儿,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你是女儿,是因为玉龙他小,我……”

“我初中毕业就去做工了,离家之前我提出让玉龙初中毕业就去做工,你怎么不同意,或许你不让我读书,不是因为我是女儿玉龙是儿子,而是因为我是亲生的,他不是,你不能委屈他,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愿意抚养丈夫的私生子,还把他当成亲生的来疼,以此来彰显你是一个好女人。姜大山和陈冰造的孽,为什么要由我来承担,姜玉燕这辈子最不幸的事,就是遇上了偷情的爹和伟大的娘。”

赵有金可以容忍姜玉燕责怪自己,但不能容忍女儿诋毁已经去世的丈夫。

“啪”的一巴掌,落在了姜玉燕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爹,那件事是意外!玉燕,你爹在的时候多么疼你你忘了吗,就因为一件意外,你就这么多你爹,你还有没有良心。”

那一巴掌打的并不算太疼,姜玉燕索性坐起来,直直的看着赵有金:“我给你讲一个知识吧,要是真的喝醉了,是硬不起来的。他是好人,你也是好人,陈冰大约也算是好人,就因为你们这些好人,我的一辈子就要毁了。要是我不给人做保姆,我就只能呆在乡下,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农村妇女。”

“我实在是想不通,我和姜玉龙,要是真的只有一个人可以读书,不应该是我吗?毕竟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赵有金没想到今天女儿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得藏了很久了吧。

“燕儿,你是我的女儿,玉龙也是我的儿子,我当时只想着你年纪大了,玉龙年纪小,我才让玉龙上学的。”赵有金换了一种语气,与此同时,两滴泪从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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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姜玉燕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那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没钱上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找陈冰,等到姜玉龙没钱上学的时候,你去找陈冰了呢?不要说你怕破坏成冰的家庭什么的,姜玉龙没钱上学的时候你怎么不怕破坏陈冰的家庭了。”

赵有金说不出话来了,姜玉燕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不是一定非得要一个答案,我只想问出来,既然问出来了,我也就对你这个母亲死心了。”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想睡觉了。”

这场谈话由姜玉燕引起,最后又由姜玉燕结束。

她背对着赵有金,听她在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姜玉燕闭上眼睛,流下了一滴眼泪,这滴眼泪是为原主而流的。

姜玉燕问出来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问题,很快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赵有金默默流了一整夜的眼泪。

即使在家,姜玉龙也没有荒废自己的学业,每天五点多就起床,读英语,背课文。

每天他起来的时候,赵有金就已经起来了,先编一会儿笸箩,等到六点多做饭,吃完饭就去地里。

今天都快六点了,赵有金还没有起来。

姜玉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姐好几年没有回家,娘跟姐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们肯定睡晚了。今天就由他来做饭吧。

把手里的书放好,姜玉龙走到厨房烧火做饭。

等赵有金起来,水已经烧好了,菜也炒好了,就剩下锅里的饭还没烧好。

“玉龙,我来做饭,你快去读书吧。”

“娘,我来做吧,你去洗脸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姜玉龙把柴添进灶塘,回头和赵有金说话,一下子就看到了赵有金红肿的双眼,“娘,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肿着这样了。”

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凑上前去就要看赵有金的眼睛,嘴里问个不停,“娘,你这是怎么了,娘,是谁欺负你了。”

“娘没事,”赵有金挤出一个笑容来:“娘这是高兴的,你姐考上了大学,娘这是高兴的啊。你爹临死的时候就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和燕儿两个读书考大学,我没本事被人骗了钱,你姐只能退学了,现在你姐考上了大学,我这是替她高兴啊。”

姐姐没能读书,一直是娘心里的痛,去年娘知道姐姐在省城读了高中,她高兴的样子姜玉龙现在还记得。

他和娘一直以为姐姐读的是高一,高考还要好几年,谁知道姐姐昨天回来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姐姐今年就参加了高考,不但考上了大学,考上的还是全国都排名非常靠前的海大。

这样一想,娘为姐姐高兴也有道理了。

姜玉龙又坐下,继续添了一把柴:“娘,我知道你为姐姐高兴,但是不能哭的太厉害了,那样对眼睛不好。娘,你去洗脸吧,看看我姐起来没来,饭很快就好了。”

儿子这样贴心,赵有金被女儿伤的心总算得了一点安慰。

女儿昨天对她的质问还历历在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说玉龙不是自己的儿子,可从她决定接受陈冰肚子里的孩子那一刻,玉龙就是她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让哪个孩子上学她都舍不得,她不让燕儿上学,只不是她的年纪比较大,当时根本就没想别的。

至于当时为什么不去找陈冰,是因为她不想再打扰陈冰的生活,后来玉龙上学读书,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找陈冰的。

要是有一点办法,她都不会去找陈冰的。

要是姜玉燕知道他心里想的,肯定得问一句,女儿没钱上学就没事,姜玉龙上不起学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就是女儿不上学行,儿子不上学就不行呗。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嘛,不就是一句话嘛,虽然爱女儿,但到底最爱的还是儿子吧。

把话跟赵有金说开了,姜玉燕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姜玉燕洗好脸出来才发现,姜玉龙已经把饭给做好了。

“姐,娘昨晚哭了好久,眼睛都肿了。”姜玉龙眼里有对母亲的担心:“我问了她,她说是因为太高兴了忍不住才哭的。姐,你劝劝咱娘,高兴没关系,但不能哭那么久啊,眼睛会哭坏的。”

姜玉燕可劝不了她:“我知道了。”

姜玉龙做的早饭,炒了一个鸡蛋还有一个豆角,豆角是用肉炒的。

“姐,知道你要回来,娘特意去买的肉,你多吃点。娘,你今天也不要去地里干活了,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给姐包肉饺子吃。”

赵有金答应一声:“嗯,给你姐包肉饺子吃。燕儿,等下午你去地里给你爹上个坟,把你考上大学的事情跟他说一声,他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她很怕女儿不会答应,毕竟女儿昨天说了,她恨父亲。

不过姜玉燕没让她为难:“我知道了,让玉龙跟我一起去。”

“姐,我陪你一起去。”

姜玉燕没打算在姜家多带,第三天就要回省城了。

赵有金心里有数,知道女儿跟自己已经离了心,是不愿意在家里多呆的,姜玉龙满心欢喜的等到姐姐回来,还以为她能在家里多呆几天呢,没想到她只在家里住两天。

“姐,你在家里多住几天好不好,反正高考都完了,再说了,你在省城能住在哪里,学校你也不能去了。”

姜玉燕笑笑没说话,收拾东西的手却没有停下。

姜玉龙不是蠢人,姜玉燕回来以后的异常他看在眼里,知道今天她就要走,姜玉龙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姐,你和娘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赵有金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儿子这样问,要是女儿真的说出什么来,玉龙肯定会受不住的。

她赶在姜玉燕之前开口:“你姐跟我能有什么事,玉龙,你想多了。”

赵有金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姜玉燕,让她不要说什么。

姜玉燕看到赵有金冲着她使眼色,心里嗤笑,就这么怕儿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受不了啊。

“玉龙,我跟娘是亲母女,她是我的亲娘,我跟她能发生什么事。我之所以要急着走,是在省城又找了一份工作,帮忙照顾一个老人。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娘和姐都说没事,那可能真的没什么事?

姜玉龙打消了心里的怀疑:“娘,你和我姐没事就好,我总觉得你们这两天不太对,没事我就放心了。”

赵有金把姜玉燕送到火车站,看着姜玉雅进站,突然喊道:“燕儿。”

姜玉燕停住脚步,回头问道:“还有事?”

火车站人来人往,赵有金紧跑两步,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喊道:“燕儿,燕儿,燕儿。”

她的话音里带着哭腔,手臂收的很紧,抱着女儿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燕儿,燕儿,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赵有金哭的情真意切,姜玉燕的心情却没有多大的起伏。

她不是原主,对赵有金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赵有金此时表现的多么悔恨,也不能改变她曾经牺牲原主的事实。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姜玉燕拍拍赵有金的背:“火车就要进站了,要是再这样耽搁下去,我就赶不上火车了。”

赵有金只能放开姜玉燕,眼泪簌簌的往下流;“燕儿,你原谅我了吗?”

她的眼睛执着的看着姜玉燕,誓要问出一个答案。

姜玉燕手里提着自己的行李,静静地看了赵有金好一会儿。

就在赵有金想问第二遍的时候,姜玉燕开口了:“你应该道歉的是从前的姜玉燕,而我是现在的姜玉燕,我没法代替过去的姜玉燕原谅你。”

说完这句话,姜玉燕不再看赵有金的表情,头也不回的进了火车站。

赵有金和她身边的一切,都被姜玉燕抛在了脑后。

火车慢慢开动,姜玉燕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两件车厢的连接处,冲着远去的“故乡”挥了挥手。

再见了,原主的故乡,再见了,“伟大”的母亲和聪明的弟弟。

姜玉燕接着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省城,家里跟离去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就好像她没有离开这几天似的。

在省城,知道她回了老家很快又回来的只有罗自省一个人,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没在家里多待几天,罗自省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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