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痛哭流涕:“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当真是吴啸指使我们来的!”
太子冷笑:“我与这人无冤无仇,他何故害我?”
大汉赶紧全盘托出:“东西两寨不合已久,那日前去劫水匪回来的东寨人都说,好汉你武功盖世,大当家有招揽之意。吴……吴啸在今夜的宴席上听说好汉你重伤垂危却这么快醒了,怕好汉加入东寨后,东寨愈发势大,便让我等趁今夜东寨的人大醉之际,前来加害好汉……”
“就这些?”太子手中的剑往下一压,大汉脖子处瞬间溢出血珠来。
大汉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二当家独生女仰慕大当家的,吴啸却想娶二当家独女将来彻底掌控西寨。他说……说好汉你一死,尊夫人一个寡妇在寨中无依无靠,大当家兄妹不可能不管,稍微放出些流言蜚语让二当家独女对大当家死心了,他就能娶二当家独女。尊夫人貌美,将来……将来等他掌权整个祁云寨,还能用尊夫人笼络青州权贵……”
太子嘴角勾起的弧度冷得叫人心惊。
那一剑横劈过去,汉子整个脖子都几乎被削断,只剩一层皮扯着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喷洒出来的血溅了同伴一脸,秦筝身上也被溅到了。
剩下的那个汉子直接被吓得尿裤子,跪倒在地连连哀求:“别杀我别杀我……”
太子抬脚踏着他的脑袋狠狠踩在地上,汉子被撞得鼻血糊了满脸,看样子是鼻骨断了,脑门也磕破了,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秦筝也被太子此刻的戾气惊到,满月的光辉从敞开的大门照进来,太子的面容却依旧隐匿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
她觉得此刻的太子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不由得嗫嚅唤了声:“相公?”
太子转过身来,就这么在黑暗中凝视着秦筝:“可有伤到?”
秦筝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明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她还是下意识垂下了眸子:“没伤到,相公呢?”
“我没事。”太子抖落剑身上的血珠,剑收回了鞘中时,带起一片清越的剑鸣声。
太子点了灯,昏黄的烛光映照出地上两个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和那片刺目的血迹。
可能是经历过了宫变和商船上水匪的屠杀,秦筝这会儿再瞧见死人,虽然还是难受,但不至于胃里翻滚到想吐。
院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打着火把过来敲门:“程公子?程夫人?方才听见有惨叫声从你们院中传出,你们没事吧?”
秦筝看太子一眼,太子淡漠点了下头,她才出去开门。
院门一开,所有人看到她皆是大惊。
秦筝衣襟上沾到了大片血渍,脸上也有细小的血珠,衬着她过分苍白的肤色,仿佛是一簇被鲜血溅到的昙花,凄美得勾人心魂。
林昭住的地方离这里远,此刻才赶过来,扒开人堆就往里边挤:“阿筝姐姐,你没事吧?”
待看到秦筝那一身血迹,林昭不由得也愣住了。
反倒是秦筝虽面色苍白,语气却还算平静:“有人意图放迷烟杀我们,与我相公缠斗时不敌被杀了,尚余一活口。”
言罢她退开一步,让众人进小院查看。
她故意没说幕后主使是谁,东寨和西寨的关系微妙,想对她们下手的若真是二当家的义子,那么她将实情说出来,反倒会彻底撕开东西两寨表面和平的假象。
林昭是林尧的亲妹妹,她因西寨的人从中作梗落入水匪手中,林尧在庆功时都还要邀西寨的人参加,显然林尧目前希望维持住这和平的假象。
她和太子借住于人家山寨,说得难听一点也算寄人篱下,自然还是需要审时度势,所以幕后主使是谁,不应该由她们之口说出来,而是要林尧他们自己审出来。
太子特地留了一个活口,想来也是这层意思。
一帮人进院落后,一眼就看见了倒在主屋里的三个西寨人,门边也的确有吹完迷烟的竹筒,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然而最让他们觉着有压迫感的,还是寨主带回来的那个重伤垂死的男人。
他就那么坐在桌边,未束的长发披散着,素白的中衣外披着一件宽大的墨色袍子,骨节俊瘦的大手按着桌上那柄光看剑鞘就极其精美的长剑,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整个人像是一头按捺着脾性却又随时会吃人的洪荒凶兽。
林昭只看了太子一眼就移开视线,她是个暴脾气,看到那三个死去的西寨人后,摘下腰间的长鞭气势汹汹就要往外走。
喜鹊最懂自家主子,赶紧拦住她:“大小姐,您先别去西寨,等寨主来了再说……”
她话音方落,院外就有人道:“寨主来了!寨主来了!”
前来围观的汉子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林尧大步流星走进院落,显然在来的路上他已听人说了此事,脸上一丝痞气也无,相反神色有些难看。
见林昭拿着鞭子一副要去跟人干架的样子,便斥道:“这是做什么?”
林昭恶狠狠道:“他们算计我就罢了,如今还算计我的恩人?这口气我咽不下!你若还当我是你妹妹,就别拦我!”
言罢狠狠一甩胳膊,挣脱喜鹊的手就杀气腾腾往外走。
秦筝故意没说幕后指使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见状忙唤住林昭:“阿昭,人已经死了,别去。”
林昭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她看了秦筝一眼,一咬牙还是遁入了黑暗中。
“大小姐!”喜鹊忙追了上去。
林尧似有些头疼,吩咐跟他一道来的那络腮胡大汉:“彪子,你跟过去,别让阿昭吃亏。”
“好勒!”络腮胡汉子也是一肚子窝囊气,有了林尧这话,立马提着自己那对足足一百六十斤的大铁锤往西寨去了。
林尧这才对着秦筝和太子抱拳赔礼:“让二位来寨子里休养本是好意,怎料出了这等事,叫二位受惊了,林某在此给二位赔个不是。”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这才抬起眼皮看了林尧一眼:“寨主言重了。”
说的是谦词,语气却半点没有过谦之意。
他的视线所过之处,总能带给人实质般的压力。
林尧在绿林闯荡多年,也算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被人盯上后,下意识想回避那打量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大惊,眼前这人瞧着尚是年轻,却半点没有少年人的意气和锋芒,更似一柄千锤百炼后入鞘的宝剑。
不出鞘则已,一出鞘便要见血光。
封尘起来的锐利,总是比露在表面的锋芒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