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和梅梅的确不是在排练,担心误会是他们随便找的借口。
曹川家里是帝都人,他父亲是一个小局长,在帝都权力不大,但是就算是小局长,也不是厂里职工一样能子女继承,这不过是曹川唬一下像杨秀丽和梅梅这样的乡下没见识的小丫头。
而他家境虽好,但和他关系不大,曹川不是父亲喜欢的孩子,因为战乱,他从小被父母送到老家,父母亲情淡薄。
他上有大哥是父亲中意的接班人,下有小弟受尽宠爱,而他自己,只是一个被放弃的棋子。
他记得他被接到帝都的喜悦,像做梦一样,父母兄弟对他很好,他住进了大房子,念了学校,街道宽敞,吃穿住行比乡下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然而好景不长,上面提倡上山下乡,曹川的父母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
他们尽力安排到条件好的地方,曹川离开家时还带了满满一包全国通用的粮票和七百块钱。
他不甘心!凭什么同为兄弟,他要在乡下长大,回家后还要第一个下乡,第一个被放弃!他的青春年华不应该浪费在穷苦的乡村,他要回城!
回城是曹川的执念,然而下乡后,上面没有人要他们,他们就看不到回城的希望。
下乡这么久,曹川看到的只是一批批下乡的青年,农场塞不下就塞农村插队,挣工分,干农活,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民,起码当地人有房子,他们知青点十来个人住一窝。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由于物资调度,农场里的生活比农场外的农民的生活差多了,他们没有工分,还是一群人吃大锅饭,大锅饭也是最差菜糊和窝窝头,想要吃好的就要私下掏钱去换。
曹川虽然是乡下吃苦长大的,但是帝都的几年富足生活让他再也忍受不了困苦,能吃肉包子干嘛要啃窝窝头,即使到了农场,曹川吃的总是最好的,穿的衣裳也是供销社里卖的贵料子,钱很快就花完。
曹川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是第一批下乡的知青,时间快两年了,没有一点回去的希望,既然不能回去,那他就要继续在村子蛰伏,但是他不能没钱,这时傻乎乎的杨秀丽撞上门来了。
杨秀丽爱慕虚荣又没见识,曹川随便一两句话就哄得她团团转,故意透露自己是帝都人,杨秀丽恨不得掏心掏肺,曹川不会处理内务,杨秀丽就每天过来帮他烧水洗衣服,甚至做饭,就连亲爹都没这么伺候过。
有了杨秀丽的补贴,曹川的日子好过不少。
但是杨秀丽肯对他掏钱上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长得不漂亮。
这也是为什么曹川一直不肯松口和她处对象的原因,杨家村里处了对象就要结婚的,坚决不能耍流氓。
曹川一直吊着杨秀丽,同时接触其他有好感的妹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除了杨秀丽因为何美芬是继母不能管束太多,杨忠国当爹的觉得亏欠万事随她,能对他毫无保留的好,其他妹子大多因为家庭或性格原因,不是自己不受宠帮不了曹川,就是把他排在父母兄弟姐妹后面。
曹川只好无奈答应杨秀丽的求婚。
而那天去小树林,也是避着外人处理他和梅梅的情感纠葛。
那天他已经和梅梅说开了,就是临别时没忍住抱了一下,但是谁晓得居然这么巧,让杨秀丽瞧见了。
曹川眉头紧皱,这个杨秀丽,从前咋不知道她这么能耐?
“曹川,秀丽的堂姐晌午过来打听过,你要不要去秀丽家看看?”隔壁屋和杨秀丽关系好的女知青追问。
曹川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道:“我一会儿去一趟。”
杨秀丽这事儿遮不住,杨家村流言蜚语满天飞。
一路上碰见谁都问杨秀丽的事儿,曹川气结,想他以前高风亮节在其他知青和乡下汉字面前都是高人一等,现在大家暗地里编排他的坏话和风流,女孩子们看到他目不斜视跟怕沾上他就毁名声似的。
曹川原本对杨秀丽的一些愧疚感在灼灼的目光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别说去老杨家找人,他恨不得他们没定亲过!
……
杨秀丽自然不知道她一这波操作损坏了曹川在大队的形象。
以前杨晓没随军,杨秀丽想发脾气也两眼一抹黑不知去哪里,现在能有江城这一个目的地,自然不需要考虑许多,而且她们已经定亲,杨秀丽自觉拴住了曹川,那她使使小性子又有何不可。
火车上人挤人,杨秀丽临时买票连个硬座都没捞到,踮着脚尖挨着厕所的墙只觉臭烘烘的,一开始她还有时间伤春悲秋,后来她恨不得跳车回家再也不受这罪。
“韩建斌也真是的,去的部队那么远,就搁他们县里的小兵团混混不也挺好,还离家近。”杨秀丽嘀嘀咕咕下了火车,又到车站去买汽车票,一掏兜儿傻眼了,她的钱呢?介绍信呢?
“同志,不买票就让后面的人来!”售票员不耐烦催促,杨秀丽瞥了一眼在她排队的青年们,长得挺俊,她又急又羞:“我的钱袋被偷了!”
“去后面找列车长,不要耽搁其他同志。”售票员看多了像她这种没出门经验的小年轻在火车上被偷东西,处理起来迅速利落。
“就是,你不办就快走!”
队伍后面的人催促,杨秀丽想骂人但是又不敢,最后红着一张脸抱着身上的包袱去旁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