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外头传来奶娘崔氏的声音,宁樱回过神儿应了一声,出去探情形。
崔氏生得富态,穿了一身黛蓝衣袍,饱满的圆脸上写满了笑意。
宁樱朝她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崔妈妈。
崔氏虚扶道:“方才福寿堂那边差人来传话,说老王妃唤你过去一趟。”
福寿堂是老王妃郭氏的住处,宁樱试探问:“崔妈妈可知老王妃因何传奴婢?”
崔氏道:“你也别紧张,她老人家就是想问问二郎近些日的情形,你如实作答便是。”
宁樱应声是。
崔氏:“这会儿就去吧,勿要耽搁了。”
于是宁樱带着美月走了一趟福寿堂。
老王妃郭氏年近七十,她只给秦王生了两个儿子。
嫡长子李竞现年五十二,任刑部尚书,而李瑜这个嫡次子才十九——生李瑜时郭氏已经五十岁了。
这个年仅十九的二叔比自家侄儿还小了一头。
府里秦王和郭氏极尽娇宠,兄长李竞也是对他有求必应,再加上李瑜年仅十八就高中状元得天子赏识,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在府里是横着走的角儿。
福寿堂在偏东靠近水月轩那边,从西月阁走过去要费许多时辰。
宁樱进府虽有六年,却连秦王府都未曾逛完过,因为一般情况下丫鬟是不能乱跑的,没规矩。
就算走到路上遇到府里的主子,也要垂首回避。
府里的主子可多着了,除了老王妃郭氏生的两个儿子外,秦王老儿还纳了十二房妾室。
这也就罢了,他的外室情人更是数不胜数,因为李瑜上头除了同胞兄长外,还有三十四个庶出的姐妹,甚至到现在他都还认不全。
秦王老儿的风流战绩,可见一斑。
日头正烈,庭院里一片春意盎然,老王妃郭氏坐在榻上同大儿媳妇秋氏说话。
秋氏出身名门,是世子李竞唯一的妻子。
她很会为人处世,既能讨丈夫欢心,也能得老王妃疼宠,目前王府里是她在掌管家业,老王妃已经退居多年。
婆媳二人正热络笑谈,忽听婢女来报,说西月阁那边的大丫鬟宁樱来了。
郭氏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宁樱被婢女请进屋,她落落大方给二人行万福礼。
郭氏一袭素白衣裳,生得慈眉善目。
她手持念珠瞧宁樱,那丫头衣着温婉素雅,身段纤秀窈窕,气质沉静,仪态端方,丝毫不见轻浮不妥之处。
到底是被宫里头的嬷嬷调-教过,身上那股子气质仪态是一般婢女没有的。
郭氏满意地收回视线,轻言细语问道:“这些日二郎饮食可佳?”
宁樱恭谨答道:“回王妃的话,主子饮食尚可。”
郭氏点头,又继续问了些李瑜的日常,宁樱皆一一作答。
老人家性情温和,常年吃斋念佛,早已没有年轻人的气性,处理任何事情都比较佛性,要不然也忍不下秦王老儿给她造出来的三十四个庶女。
眼下宁樱生得端庄,又不恃宠而骄,在府里口碑上佳,若是李瑜抬爱,把她从通房抬成妾室也不无不可。
故而郭氏看向秋氏道:“明年二郎行冠礼,成人了就该娶妻生子,你这个做大嫂的可要多替二郎留意着。”
秋氏笑道:“阿娘说笑了,二郎生得俊,又有才华,上门来提亲的人一茬接一茬,门槛都踏破了,哪用得着我来操心。”
郭氏摆手,“世家贵女是不少,还得要品行佳的才行。”说罢看向宁樱,“这些年阿樱把二郎伺候得不错,你进府跟了他六年,习性多半也清楚,若不出岔子,日后把你抬成妾也无可厚非。”
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秋氏也看向宁樱,告诫道:“但到底是奴籍,在主母未进门之前勿要生出奉子的心思,方能走得长远。”
宁樱温温柔柔地应声是,面上恭顺,叫人看不出心思。
她从来都是轻言细语,仪态端方的,上到老王妃,下至粗使婆子,没有一个人会说她不好,身上几乎挑不出一丝错处来,甚至连李瑜这般难以伺候的人都被她哄得没脾气。
把这样一个处事周全的人放在李瑜身边,老王妃很是放心。她太了解自家崽了,打小就被宠得骄矜造作,脾性古怪。
秦王风流成性,那小儿也遗传了他老子的精髓,十三岁就晓得替自己买丫头来当通房了。
当时老王妃有些生气,人不大,却已经有好色的苗头。
结果见他带回来的女孩儿瘦得跟猴儿似的,才仅仅只有十岁,说话结巴,胆小又怯弱,老王妃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这是打算当童养媳养着呢。
然而李瑜是个有追求的讲究人,跟他老子不一样。
秦王荤素不忌,他却央求老王妃替他请来宫里头的嬷嬷,把宁樱从头到尾改变成他喜好的模样。
简称量身定做。
起初老王妃还担忧李瑜被色-欲迷了心智,后来事实证明她多虑了,人家头脑清醒着呢,比他老子理性多了,女人要玩,状元也要考,两不误。
所幸宁樱没有误事,李瑜也很有出息,老王妃这才宽了心,越看她越顺眼,也愿意给颜面抬妾。
这对于奴仆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体面。
宁樱在这里应付了婆媳近半个时辰才得以脱身,出了福寿堂,同行而来的美月偷偷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冲她挤眉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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