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宫室里,巨大的香炉燃起缕缕烟气,略到黄昏的时辰,屋内已经一片暗沉。
一个月白色长袍的身影跟着梁九功迈进了正殿,“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礽俯身跪下。
屋子当中,一人独坐在龙椅上,静默片刻后,沙哑着嗓音道,“起来吧,再往前站些,朕看不清你……”
“是,”胤礽上前两步,梁九功微微开了侧面的窗子,一抹光亮横在了两人中间。
“逝者已矣,还请皇阿玛保重龙体,”胤礽垂首道。
康熙爷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远方,“裕亲王是朕兄长,自幼亲厚,多年相伴,如今离去,朕着实伤怀。”
“请皇阿玛节哀,”胤礽躬下身子,“兄弟之情可贵,君臣之谊难得,皇阿玛与皇叔的感情让人歆羡,儿臣想裕亲王西登极乐也会为皇父祈福的。”
康熙爷闻言,微微眯起双眼,向椅背上靠了靠,“先帝早逝,朕的兄弟不多,你们还是有福气的……”
胤礽抿了抿唇角,语带落寞,“兄弟们是仰赖皇阿玛福祉。只不过儿子自幼跟在皇父身边,与弟弟们总是疏远了些。在毓庆宫养病的这些日子,只有胤禛递了帖子问候,心里多少有些失意……儿子还记得,皇阿玛赐皇叔《咏桐老图》,寓意兄弟同老。当时儿子就在旁边,当真羡慕不已。如今儿子年岁也不小了,不知今生,有哪位兄弟愿与儿子同老……”
“你才多大,怎么言语间倒似个暮年老人了,”康熙爷握在龙柄上的手紧了紧。
“是儿臣不好,”胤礽看了康熙爷一眼,慌忙垂下身子,“儿臣是来劝皇阿玛节哀的,却说了这些有的没的让皇阿玛操心,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爷轻摇了摇头,“你我父子也很长时间没好好说话了,何罪之有?仁孝去的早,留下襁褓中的你,朕身担国事,再想尽心也难免疏忽,让你一个人在偌大的宫室里长大,如今想来,是难为你了……”
“皇阿玛……”胤礽抬起头,双眼盈有泪光,片刻后,扑通跪下,膝行至康熙爷身边,“皇阿玛,保成有罪,保成怯懦,怕是辜负了皇阿玛二十余年的悉心教导,请皇阿玛发落了我吧……”
“保成,”康熙爷有些错愕,看着眼前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太子,多年前嫡子出生,确立储位,昭告天下,祭祀太庙的场景又一一在眼前浮现,“保成,朕的儿子……”康熙爷伸出手,将胤礽搂到身前。
“皇阿玛,”胤礽趴在康熙爷膝盖上,兀自流泪不止,声音呜咽,“儿子害怕,真的害怕……”
“不怕,保成不怕,有朕在,”康熙爷轻拍着胤礽的背,时间好像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年近五岁的胤礽出痘、高烧不退,朝堂上外有三藩作乱、内有权臣干政,年轻的康熙爷便像这样,彻夜抱着儿子,一边安抚照顾,一边批改奏折。
明月当空,胤礽由景仁宫出来,梁九功亲自打着灯笼,将太子爷一路送到景仁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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