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戴上面具封住嘴了,沈要就还不忘传音刺他一下:“原来师兄真是从小在我门长大,连鬼月都不知晓。”
朱决想,可不是不知道,他扬了唇角笑道:“师弟博学,澜水城之行便全依仗师弟了。”
“……”提起澜水城,沈要就倒是有个问题,“说来,师兄是如何知道杜将军的?要就从未提及他同沈府关系。”
这是沈要就第一次将怀疑摆在明面上,几年的碧丹峰同住,让他常有“师兄与这里格格不入”之感,行事古怪修行神速顶多评价一句天才奇葩,可随交往之深,他向来精准的直觉告诉他,朱决并不简单。
比如对他的异常熟悉,和对常识的欠缺。
“怎么,师兄还不能自己查吗?”朱决镇定反问,“多了解了解你,我这个暂代师父才不算失职。”
沈要就感觉不对劲,但也没有别的解释来反驳,只好眼神复杂盯着朱决的后脑勺,许久才悻悻放下疑惑。
草,大意了。朱决深刻反思。沈要就虽在感情上有些蠢,但人不傻,不光不傻,还直觉准敢质疑,自己把他想得有些小白了。
两人沉思间,孙义领着他们到了另一个街口。路上行人皆覆面提灯,纸灯幽幽,步履飘飘,一时竟分不出谁人谁鬼。
“面具正有隐瞒身份之意。”孙义点点脸上的木制品,“不论是尚在的还是已逝的,都能如从前相聚过节。”
听出是为自己解释,朱决点点头,避开身旁的三脚竹竿,问:“军爷,我们这是去杜府?”
闻言,孙义不屑哼了声,又颇为自傲道:“在我们澜水城,可没有杜将军府,只有聚义堂。杜将军从不以身份压人,与我们普通士卒都是以兄弟相称。我们啊,都是为了给沈将军伸冤才集在这小城的。”
他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朱决:“你这修真者有趣,竟不仇视我们魔修。”
“是魔修,也是杜家军。”朱决让过一步,把身旁的沈要就显露出来,“我并非不仇视魔修,只是不包含杜家军罢了。”
不足十人的大道爆出洪亮的大笑。孙义深喘几口气,响声道:“好!中听!”
朱决又笑着谦虚几句,很快就和这位相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魔修称兄道弟起来。
纸灯烛光未照处,沈要就黑潭一般的眸子,却比那一豆光还要烁目。
与朱决交好的孙义,又回身同沈要就好好交流一番。
他是个有眼力架的,不问沈过去生活,只一个劲提澜水城,提杜将军,直到聚义堂才堪堪止住嘴。
早先已有几个士卫前他们几步去报告将军了,朱决等人甫一迈入,便见一棕红的宅子灯火通明,大门至宅门列着整齐的兵卫,神色严肃,全然没有打劫时的嚣张。
沈要就心下点头,杜军可混可正,这点同之前所见没有区别。
明亮灯火照耀下,位于横梁的“聚义堂”金匾闪过一瞬光,映衬它之下的人影约发暗沉。
孙义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恭喜杜将出关!”
杜将军?朱决勾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作揖鞠了个半躬。
而在他身前的沈要就则垂了眼,又抬眼直视,嘴唇上下一碰,开口道:“可是杜将军?”
“不错。”
人影从阴影走出,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膜。他体型庞大,便是站着,也如一座巨山,面貌如怒目金刚,瞧着十分凶恶。
两相对比之下,沈要就如同一总角小儿,仰望巨人一般的魔修。
“未发拜帖,擅自前来拜访。望杜将军原谅要就的失礼。”
杜立业扫过坦然的沈要就,扫到朱决,如针般尖锐如山般厚重的源气压在青年身上。
青年只在最初抖了一抖,便稳如磐石,姿势未变,气息略有急促。
本以为是考验沈要就,没想到直接测试起我了。
朱决腹诽,但跳过了沈要就,便意味着杜将直接认出和认可了沈家遗子,也是件好事。而且……
不过是方源境二层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考验。
他吸了口气,逼出几滴汗,将“快要坚持不住但仍在有骨气地死扛”这一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要就余光瞥见他这狼狈的神情,急忙转过头不敢再看,生怕憋不住笑场。
可落在杜将军眼里,就是另一番解释了。
“好,是个有骨气的!”杜立业大手一挥,收回了源气压制,“如此,才有同我们谋大事的资格!”
杜将军话音未落,孙义便架住了摇摇晃晃的朱决,后者咳了几声,沈要就连忙也扶住他,对门前的杜将道:“大师……朱大师是位中级符师,身体比不得剑修,多谢杜伯伯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