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娘她怎么死的?”
沈老头看着左右一眼,这时候天太冷,没有人来人往,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娘难产死的,这事那时候是不被世人所容的,所以我们才瞒了外面说她是病死的。”
沈老头不是不愿意说实话,他是不敢,虽然当年的事他没有直接参与,但现在他跟孙美花是夫妻,他也脱不了干系。
看着沈尧青不语,沈老头哽噎,“被你听到这件事也不是我希望的,你不要怨我跟你娘。”
“她是对你没有你大哥二哥好,可把你从这么小点养到这么大……”他说着卡住了,手在空气中胡乱比划了一下,“不管怎样,你一直都是我儿子。”
“爹,我没有说我不是你儿子。”沈尧青垂眼,从小到大爹对他比娘对他还要好,有时候自己做错了事,娘要打他,都是爹护着,有时候吃得不饱,爹也会给他匀出一点。
“你养我,对我好,我都记得。”他脑子里还很乱,从军多年来的定力也变得不稳,“我只是想要冷静一下。”
他现在耳边一直在响着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他不他们的亲生儿子,所以娘才这么对他,永远都不满意。
这些年他被隐瞒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就让他听得到了这个消息?
沈老头微握着拳,顿了一会才抬头,声音带着点期待,慢慢问道:“那你……不会跟他说吧?”
沈尧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沉默一会才看过去,他眼底微微浑浊,好似带着一点难过和害怕。
他微顿,语气带迟疑,然后慢道:“不会说。”
沈老头唇角动了动,不知怎么的,他不太相信他,可现在事实已经被他知道了,只好顺其自然了。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语气装做轻松道:“没事,你……你随意,爹都支持你。”
“你回家去准备吧,明儿还要去孙家那边。”他说完转身走了。
沈尧青看着他微微弯曲又带点落寞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闷气,他叫了他两声,看着他回头后才道:“我一直都是你儿子。”
沈老头愣了一会,抬手揉了揉鼻尖,一张略带着沟壑的脸笑起,“哎,好,好的,是我儿子。”
沈尧青直接回了家,家里只有女人在忙,她在忙着用水泡米,还有今晚的晚饭。
顾锦文看着沈尧青闷着一张脸回来,忙挑眉上前问道:“你怎么啦?送个东西回来脸色这么难看?”
“娘又不满意了?”
今天韩峰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把一半都分给了那边,如果孙美花还不满意,干脆直接拿回来算了。
沈尧青看着她,想说出口时,又想到刚才他爹离去时弯曲的背影,又将话咽了下去,“没什么,她一直都那样,对我都不满意。”
顾锦文伸手抚着他的眉,“那就别皱眉了,不忙的话帮我准备今晚的晚饭啊。”
沈尧青微颔首,垂眼慢道:“明天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孙家拜祭。”
“我们也过去?”顾锦文不解,“不是娘带他们过去吗?我们过去做什么?”
沈尧青眸光微闪,他伸手将她拥入怀将下巴搭在她颈项处,完美避开了她的疑惑的目光,“我带你去孙家那边看看。”
“反正天这么冷,咱们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当去走走。”
顾锦文没有查觉得他的异常,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行,那我早点准备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好。”沈尧青颔首。
韩峰是天黑了才回来,两人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有香烛,果品,纸钱,又买了一些米和肉。
他把东西交给顾锦文,笑得温和,“去晚了,没买到什么好的肉,要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明天我早上起来弄。”
顾锦文看了一眼,接过来道:“团长,早上家里还有肉,你怎么又买?”
韩峰一笑,“那些不一样的,这是专门拜祭用的。”
韩峰的名字,沈尧青以前只在部队里听说过,都说他上战场不要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是上次去找女人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只是个病老头子。
后来听得越多顾锦文对他的描述,又觉得他是个痴情又可怜的人,而现在看着他,又觉得他是个很执着的人。
如果没有他的执着,自己身世这个秘密估计永远不会有被知道的一天,他也不知道他们跟那个从未了解过的小姨有着亲密的关系。
他这么看着,韩峰也发现了,便转头问道:“咋了,我脸上长东西了?”
沈尧青回神,轻眨着眼,说话也不像早上那般干脆,“没什么,就是觉得外面怪冷的,我应该跟张警卫去。”
韩峰一心惦记着明天拜祭的事,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变得不自然了几分,“还好,就是公社人多了点,在外面等了很久才买到东西。”
“去赶市集的那些人早上六点钟就已经出发了。”顾锦文放好东西后回头道,“你们还能买肉回来算好了。”
“好了,东西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沈尧青不语,直接去端了饭上桌。
一整个晚上,顾锦文都觉得沈尧青有点怪异,中午跟韩峰说话的时候干脆利索又恭敬,到了晚上说话不自然但又好像刻意去拉近着距离。
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顾锦文伸手戳了戳他,“我看你晚上不时的瞄着团长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冬日的夜没有月光,很好的掩饰了所有情绪带来的反应,沈尧青仰面,很想现在就说出早上在老家那边的事情,可是想说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他爹中午看着自己的眼神。
是难过和害怕。
“没有。”他还没有消化好这件事,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如果把事实都告诉他们了要怎么应付两个家庭,“就是觉得跟他接触多了,就突然觉得他变得亲切了起来。”
顾锦文往他怀里蹭了蹭,一阵暖意涌了上来,她声音带笑,“他本来就是个老头儿,也不算凶,待人也挺好的。”
沈尧青嗯了一声,“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冬日的风很大,虽然窗口封得严,但寒风依旧见缝插针的吹进室内,那一阵阵风声,像鬼魅呜咽,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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