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听了,拉起王莲清就要走,可是刚迈出腿,就被老王头给叫住了,“不许去!”
王奶奶还真不敢动了,却又不甘心地跟老王头打着商量,“桂枝怕是要生了,她身边也没个人……”
“生孩子有啥难的,跟拉泡屎似的,一使劲就出来了,再说她多能的人儿啊,生孩子还要别人搭手?不用管她,干你的活去。”
大勇奶一下子火了,“缺德带冒烟的老东西,这是人话吗?你积点阴德吧……”
老王头不干了,“咦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老娘们儿,咋哪儿都有你?!”
“我还冤枉你了?桂枝不是咱王家的人?她生的不是你孙子?你这么对她,你亏不亏心?回头到了地下,你见了永庆,我看你有啥脸应永庆一声爹!”
“我就没他这个儿子,你也别拿他说事!”
“他还不想认你这个爹呢,丢人!”
……
眼见着一场骂战要起,王满银把肩上的锄头往地上狠狠一杵,厉声道,“不看看是啥时节,还有闲心在这儿吵架,都赶紧干活去!”
大队长发了话,没人敢不听,旁边一个妇女把大勇奶拉走了,老王头也装模作样的低头干活。
王满银这才跟王奶奶说道,“婶,赶紧过去看看,要有帮忙的地方,你叫莲清过来跟我说一声,不行的话,咱把人送到公社医院。”
王奶奶“嗳”了一声,看老王头没有再拦她的意思,赶紧拉着王莲清走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赵菊花直起腰,嗤的一声笑,阴阳怪气道,“哟,这都生第四胎了,还金贵成这样,大队长还护着,合着整个王庄大队,也找不出第二个,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旁边一妇女听不惯她这阴阳怪气的口气,白了她一眼,“那咋着,要不你跟桂枝换换?”
赵菊花听了脸色就不大好看,“你咋不跟她换?”
“我又不眼气她。”
另一个妇女插话道,“谁要是眼气桂枝,那才叫没脸没皮。”
“就是,好歹也是一家子人,不说帮衬点,还天天说风凉话。”
“眼气呗,可惜啊,心强命不强,落个气的慌。”
……
边上十来个人呢,竟没一个给她帮腔的,赵菊花怕引起众怒,不敢再接腔了,冲着几人翻了个白眼,然后低头继续干活,心里却哼了一声道,“一个寡妇,谁会眼气她?”
王奶奶和王莲清一道儿急匆匆的往村里走,一边走王奶奶一边问孙桂枝的情况,听王莲清说杨玉凤已经过去了,心里稍稍有点安心。
杨玉凤是个接生婆。
乡下女人生孩子,也就是头胎才会找个接生婆,再往后,都是自个儿生,顶多是让婆婆或是妯娌搭把手,毕竟接生婆也不是白接生的,是要给钱的。
即使不给钱,最起码也得给几个鸡蛋或是几斤白面啥的,大伙儿都舍不得,能省就省了。
也亏得这年月女人比较皮实,孩子是说生就生,好些还是前脚还干着活呢,后脚孩子就出来了。
也就是孙桂枝金贵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虽然前头已经生过三胎了,这回还是找了杨玉凤来接生。
虽说孙桂枝不是头胎,身边又有杨玉凤守着,可杨玉凤毕竟不是自家人,王奶奶还是想快点过去照应下大儿媳妇。
可王奶奶是小脚,心里再心急火燎,她也走不快,等她扭巴到地儿的时候,杨玉凤已经把屋子里都收拾干净了。
看到王奶奶回来了,杨玉凤笑着跟王奶奶道喜,“老姐姐,您又当奶了,快来瞧瞧,这丫头长的多俊。”
嘴上道着喜,可心里也知道对方肯定不大高兴:乡下人都喜欢小子,谁会稀罕小丫头片子?虽说这家人已经有好几个小子了,可谁家会嫌小子多啊。
可是出乎杨玉凤的预料,王奶奶一听是个小丫头,枯瘦的脸一下子笑成了一朵干菊花,连连道,“丫头好,丫头好。”
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孩子,刚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这孩子白净净的,眉眼间有几分她爸的影子,要是她爸看见了,该有多高兴……
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王奶奶背过身抹了下眼睛,张罗着去灶房烧了水,又煮了俩鸡蛋,然后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送到了孙桂枝床前。
伺候着孙桂枝把红糖鸡蛋水吃了,杨玉凤也要走了。
孙桂枝从枕头底下摸出3毛钱来递给杨玉凤,“杨婶子,别嫌少。”
杨玉凤就是一愣:这年头,大伙儿日子都过的紧巴,她接生一个孩子,能给个2毛钱,就已经算高的了。
而且今儿个她接生的还是个小丫头,小丫头不金贵,给的接生费更少,半年前她去隔壁接生,那家生的也是个小丫头,那家的老太婆气得塞给她俩鸡蛋就把她给打发了。
今儿个她也做好了只得俩鸡蛋的思想准备,哪知人家竟是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3毛钱!
一个鸡蛋3分钱,3毛钱就是10个鸡蛋。
看来这家人还真是稀罕这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个有福的,会托生。
杨玉凤笑眯眯的接了钱,又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杨玉凤得了高报酬,心里乐呵,逢人便夸孙桂枝刚生的小闺女生的俊俏,大眼睛双眼皮,又白又胖,就跟那年画上的胖娃娃似的。
因着杨玉凤的宣传,也就半天功夫,王庄大队的人都知道孙桂枝生了个小闺女,小闺女长的就跟年画娃娃一样招人喜欢。
这话传到了赵菊花的耳朵里,她撇撇嘴道,“再俊俏有啥用,不还是个没爸的赔钱货?”
她的三儿子王胜利啃了一口玉米饼子,“妈,啥叫赔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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