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穆伟东对何骄阳的“爱”,他都未必乐意何骄阳出去拍戏去,但程方悟却觉得,这次机会对何骄阳来说,太重要了,“你别管戏份多少,接了这部片子,两个可能,一是你演的很成功,好将来会有更多的机会找你,你再也不必因为自己帮不上穆伟东而伤心。”
“另一种呢,就是你拍完了,并没有几个人记得你,那大不了咱们还安安稳稳的当舞蹈老师,但你的身影会被永远记录在大屏幕上,哪怕是几十年后,你还可以指着银幕,告诉你的儿孙:奶奶当年漂亮吧?这可是省里的导演专门把我借调过去的。”
程方悟这么一说,何骄阳去平市的心就更热了,她没打算真的当电影演员,但把自己的影像几十年上百年的留在银幕上,让家人,后人都能看到,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
“嗯,我听你的,到了平市一定好好表现,”何骄阳认真的点点头,“其实我也想好了,就当是出去学习了,舞蹈表演是表演,电影也是,开开眼界也挺好。”
这丫头最好的一点儿就是心静,不然也不会跟着穆伟东到京市来了,“那我可等着看你在电影上的光辉形象了,到那个时候,我请我们全家人一起看,去电影院儿看!”
现在人们娱乐生活简单,电影除了在电影院里看,各大厂矿也会在周末的时候,请电影放影队到单位广场放露天电影,这个算是单位福利,不收票的,周围的居民也会早早的拎着凳子过去看。
何骄阳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这不是还没有去见人家导演的嘛,没准儿去了,人家又看不上我了。”
“看不上就看不上,看不上你那是他的损失,咱回来接着教跳舞就行了,”程方悟怕何骄阳因为真的没有被导演看中,回来之后又该自卑,“你不也说了,就是个戏不多的配角儿,这次不行,没准儿下次就有人请你当主角儿呢!”
何骄阳瞬间又明媚起来,“嗯,我就当去开开眼,不过耐梅,我跟人家导演说了,后天到电影厂报到,那就看不成你的报告会了,你不会怪我吧?”
程方悟没好气的嗔了何骄阳一眼,“说什么呢,我啊就指着你当了大明星,不要忘了我呢,我可跟你说,到那个时候,人家记者来采访你,你可得说:”
程方悟站定了,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何骄阳的口气,“吭,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跟朱耐梅的支持和鼓励是分不开的~”
“哈哈,耐梅你真好笑,你才是最应该当演员的,”何骄阳被程方悟逗的笑弯了腰,“你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这么说!”
……
何骄阳一回家,就把自己要去平市见导演的事高高兴兴的告诉穆伟东了,果然如程方悟所料,穆伟东对这个并不热心。
“骄阳,这事儿靠谱吗?万一是骗子呢?”
穆伟东把手里的面条下到锅里,“你一个女人,跑到平市去,再遇到坏人怎么办?”
何骄阳嗔了穆伟东一眼,这人真把她当小孩子了,“咱们离平市才多远?还坏人呢,你叫警局的同志脸往哪儿放?人家电话里还说了,我得带上单位的介绍信才行呢!”
电影厂的电话是直接打到文化宫的,单位的同事们都知道了,还有人帮她打到电影厂又去求证了一下,“我自己坐火车去,然后直接奔电影厂去,哪有骗子敢在电影厂里等着我?”
何骄阳又把程方悟的话跟穆伟东说了一遍,“咱就不说叫咱们的孩子看了,就是你的同事们,看见你媳妇儿电影里出现,你不光彩?”
穆伟东哼了一声,何骄阳上电影儿,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光彩的,何骄阳越优秀越出名,他这个男人不是显得越没本事?
“有啥光彩的?你又不是工作干的好,长的好有啥了不起的,因为这个出名,你居然能觉得光荣?”自从朱耐梅拍的何骄阳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后,同事们看到了,都会打趣他几句,还说就他这样的,娶了那么个漂亮媳妇,可得好好在家里供着,不然跑了就他后悔的。
穆伟东倒不认为何骄阳会跑,但老被人这么笑话,他心里也不高兴,只是这些不满的情绪,他从来没在何骄阳跟前表露过罢了,“我觉得你好好在文化宫上班,把学生给人家教好就行了,对了,你不是还去京大给人家大学生当老师嘛,我看那个也挺好的,”
不用抛头露面,教大学生听着也好听,也省得何骄阳老觉得“壮志未酬”。
何骄阳不爱听了,程方悟以前可是跟她说过,“美丽”也不是人人能有的,她这才是最得天独厚的资本,而且,她不但美丽,还有舞蹈天赋,难道非要把这些都给埋没了?“哎呀,我又不是演主角,就是人家缺个会跳舞的配角,我去人家导演觉得合适了,就当去跳几段舞,跳完就回了了。”
面好了,穆伟东把炸好的卤儿浇上,“快过来吃饭,要是这样,那就更不必去了,跳舞谁不会啊,叫他们随便在省舞蹈团找一个舞蹈演员就行了,干嘛这么大老远的叫你过去?”
何骄阳没想到明明一件好事,穆伟东怎么会这么反对,但她一向被穆伟东宠惯了,“我不管,我已经跟单位请好假了,明天收拾东西,后天早上我就走了,一会儿你带我买车票去!”
穆伟东无奈的看着撅着嘴不肯吃饭的何骄阳,也生气了,“你随便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以前我觉得你是那种不爱慕虚荣的姑娘,宁愿放弃省城的工作,也要跟着我到京市来,可现在呢,”
他不再往下说了,挑着面条送到自己的嘴里,就等着何骄阳表态了。
自己就是想去演个电影,怎么就贪慕虚荣了?何骄阳委屈地瞪着埋头吃饭的穆伟东,“你不能这么说我,我这是在努力拼事业,也是在为咱们这个小家奋斗,这跟虚荣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不让你拼事业,你的事业在哪里?在文化宫,不是什么电影制片厂,”穆伟东抬头道,“俯首甘为孺子牛知不知道?默默的当一个老师有什么不好?非要跑到人前去?生怕人家看不见你?”
穆伟东越说越气,“拍电影儿,你以为天底下就没有人长的比你漂亮?比你漂亮会跳舞的多了,只是人家那些女的不像你,巴不得成天跑到人前去,生怕别人看不见你!”
穆伟东决定好好跟何骄阳谈谈,“骄阳你发现没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不让你演出,你就不去,现在呢?你找着机会往外跑,”
他突然看见墙上何骄阳的大照片儿,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你跟那个朱耐梅混在一起后,就变了,她爱出风头,你也跟着学,她拍照片,到处演讲,你呢,就要出去演电影儿,争着到处出风头!”
何骄阳讶然的看着唾沫横飞的穆伟东,“你胡说八道!耐梅有真本事,她会写诗,会写小说,还有摄影,对我也好,你不能这么说我的朋友!”
何骄阳越这么说,穆伟东越坚信这一切都是朱耐梅教的,“我为什么不能说她?要不是她,你能变成这样?还弄什么音乐剧?她是被西方资本主义给腐化了,她进监狱,你也跟着?”
何骄阳已经气的又眼含泪,“这叫什么话?耐梅怎么了,就成了西方资本主义了?她是劳模,是大家学习的榜样,是咱们市里选出来的!如果她有问题,你当市里的领导都是瞎的聋的?”
穆伟东被何骄阳质问的气急败坏,“那些领导当然不瞎,就是不瞎,才会让她当先进!就是写几篇文章,拍几张照片儿,就当了三八红旗手,三八红旗手就那么不值钱?那些医生护士们,女工人女农民,怎么不当?哼!”
“你什么意思?”何骄阳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啊:市领导不瞎,才会让她当先进,可为什么又说那些女医生女护士们该得?“你说明白点儿,我听不懂。”
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穆伟东干脆把话跟何骄阳说透了,“我的意思是,不是她朱耐梅本事高贡献大,而是她,她靠的就是那张脸!别的不说,你就想想她现在的打扮儿,还化妆,成天搞得不就是资产阶级那一套?”
朱耐梅的打扮?是挺漂亮,但也都是普通的衬衣毛衣外套长裤,不过她人长的匀称,穿起来比别人好看一点儿,化妆?何骄阳半天才想起来,朱耐梅有时候会擦点儿口红,她以前也有的,不过穆伟东不喜欢,她就不用了,“这就叫资产阶级?叫她是靠脸?”
“穆伟东,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不,你真叫人恶心!”
何骄阳一跺脚,转身跑出家门。
……
“骄阳,你怎么在这儿坐着?”程方悟中午上班儿,一出巷子口,就看到坐在路边的何骄阳,“你找我有事?怎么不去家里呢?”
何骄阳强笑一下,“不是,没啥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不去电影厂了。”
程方悟眼多尖啊,一眼就看出来何骄阳哭过了,“不去了?为什么?”
他在何骄阳周围一看,发现她没骑车,这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幸亏我今天出门儿早,我送你去单位。”
“也没啥,就是觉得没啥意思,就算是选上我,也就是跳几段儿舞,”何骄阳低下头,她从家里跑出来,举目四望,却发现自己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在这个城市里,穆伟东是她唯一的亲人。
等她渐渐冷静下来,就开始后悔不应该跟穆伟东吵架了,如果一开始,他不让自己去,她就痛快的答应了,穆伟东也不会说那么多刻薄的话,甚至还骂她最好的朋友,“就是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