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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这节语文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开始还负隅顽抗强忍住不去关注沈时月,没撑过五分钟就妥协了,眼巴巴地撇过头去看沈时月。
平日里上课也闲不住小动作的漂亮少年,今天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浑身散发恹恹的丧气,细瘦的两条胳膊交叠,把脑袋趴在上边,眸光空洞无神,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看到这样颓丧的沈时月,裴修愈发急着想哄哄他,想让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心舒展,想看他恢复之前古灵精怪的活力,会趁老师转身在黑板板书的时候,紧张又兴奋地把手伸进课桌里偷吃零食,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想看他偷偷摸摸写小纸条,然后传给前桌外号叫大牛的男生,捂住嘴贱兮兮的偷笑,这些幼稚的小孩子举动平日里让裴修心生烦躁,尤其是看他和大牛传纸条的时候,他当时表面上表现得不甚在意,但每次都会隐晦地窥视纸条上的内容,基本是两人小学鸡似的互骂,但现在的他却格外怀念那样生动的沈时月。
原来前桌那个男生的外号叫大牛,和他同学两年多,裴修才知道,大牛不像表面印象那样古板呆笨,他喜欢和沈时月一起研究数独,并且见解颇深,经常把沈时月唬得一楞一愣的,被大牛好几次骗去跑腿给他买零食。
正是因为接触了沈时月,裴修才得以接触这样颜色鲜活的世界,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条件优越,但待人处事的态度的确是过于冷漠,久而久之他变得特立独行,裴修从小习惯了一个人,并没有觉得身边清冷安静些有什么不好,别人的喧嚣世界与他无关,也从不愿花时间精力去浪费在和不重要的人搞好关系上,直到和沈时月做同桌的这几个星期,他才像是回到正常人的社交圈,原来他的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渴望温暖如春的烟火人间。
而把他拉回光里的少年,现在却一派闷闷不乐的模样,搅得裴修也心烦意乱,他迫切想找个什么办法让沈时月能开心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记忆反复倒带,裴修恍然间记起来某天下午。当时还是夏末,天气仍旧灼热,刚上完数学课,沈时月突然来了兴致,逮着前桌的大牛比赛谁先做完一道数独题,赢的那个人可以向对方提一个要求。
裴修时不时瞄一眼身旁的沈时月,少年皱眉苦恼的模样很可爱,红唇不自觉嘟起,用洁白的贝齿咬住笔帽,半响,抬头去看前面埋头解题的大牛,见他也还没解出来,轻松一口气,然后撇过头,浅瞳迸出精光,屈起胳膊肘顶弄身旁的学神同桌,在草稿纸上写字,推到裴修的眼下。
----帮我写一下呗,等会我让大牛去买雪糕,分你一份,怎么样?
学校里没有小卖铺,雪糕在校门口的超市才有卖,但高三教学楼离校门远,就算是课间操半小时,来回一趟也很赶。
少年打的什么鬼主意一目了然,漂亮的脸上故意摆出一可怜兮兮的表情,清澈见底的杏眼睁得溜圆,好像会说话一样,冲着裴修无声道,求求你了学神,帮我一次吧。
裴修强压住心下悸动,冷漠地挪开眼,刻意不去看他,无声拒绝。
后来沈时月理所当然地输了比赛,给大牛带了一个星期的早餐,那段时间少年周身的怨念犹如实质,像个黑化了的小魔头,也是最可爱的小魔头。
回忆终止,裴修出神的眸光收敛,思绪飘忽,再等一节课,就到课间操了。
......
铃声响起,班主任前脚刚收拾好教台离开,裴修后脚就起身一组一组地收昨天布置的数学作业,最后一组作业没齐,他抱着作业走到沈时月桌前,话都没说出口,埋了两节课胳膊的沈时月就先抬起头看他,眼尾泛红,语气不善道:“我没写,你去告诉老师吧。”
他说话的语气凶巴巴的,看向裴修的眼神也很冷然,像是受过伤害的小奶猫,还没被人碰到就摆出龇牙咧嘴的戒备状态,说完就伸出手把耳朵捂住,不想听裴修说话,闭着眼把脸贴到桌子上。
裴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薄唇无力张合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作业离开教室。
又过了两分钟,大牛转过神,抬手戳了下他捂耳朵的手背,凑近沈时月大声喊道:“沈时月!去操场集合跳操了!!!”
大牛平日里嗓门就大,现在更甚,震得沈时月耳朵疼,气鼓鼓地从桌上爬起来,冲他不爽道:“你他妈吼这么大声干嘛?!叫魂啊!我又没聋!”
少年的脸上满是怒气,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牛尴尬地僵在座位上弱弱讪笑,低哄道:“我这不是看你捂着耳朵嘛......”
“诶哟你快别矫情了,马上赶不上跳操了,这段时间学生会查得严,小心别被逮住扣分,影响了老李的期末奖金,少不了被叫去办公室挨一顿批。”
沈时月只好无精打采地跟着大牛一块去集合,不满地瘪瘪嘴,在心里默默吐槽学校课间操的破制度。
---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
铿锵有力的播音声响起,诺大的操场,数千个学生开始随着广播节拍跳操,沈时月懒洋洋病恹恹地抬手,
', ' ')('跟个丧尸一样,惹得身后的大牛嘲笑。
刚跳到一般,两个学生走了过来,他们校服衣袖上挂着红色刻着学生会字样的套袖,一番清点过后,翻开手里的牛皮本,打断了正在认真跳操的女班长。
“同学,你们班还差一个人没来,你看看是谁,我登记一下。”
女班长点点头,从队伍里走出来,很快清点了一遍高三一班的学生,随即皱着眉,又重新清点了一遍,表情逐渐从怀疑到震惊,机械地跟那两位学生会的同学报名字。
“高三一班,裴修缺勤。”
裴修居然没来做操???学校里谨遵校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缺勤的学神居然逃了课间操,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多时,裴修逃课间操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班级,在暗里掀起轩然大波,回教室的路上,大牛还在跟沈时月八卦:“学神怎么闷声干大事啊,不过我觉得老李肯定舍不得训他。”
“嗯。”沈时月毫不关心,敷衍道。
大牛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漠然,仍然自顾自叨叨,“欸你说他为什么逃课间?有什么迹象吗?”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逃,我跟他很熟吗?!”沈时月烦得要死,恨不得堵上大牛的碎嘴子。
“可是你不是他同桌吗?”
“同桌怎么了!我干嘛要留意他要干什么!”
沈时月语气暴躁,面色发沉,神经粗大如大牛,此时也察觉出他状态的不对劲,瞬间安静如鸡。
刚刚吼完,沈时月就后悔了,大牛只不过是正常和他聊天,无辜得要死,他却把自己积攒的胡乱怒气发泄给他。
漂亮的少年难受得揉了揉眉心,声音有气无力,自责懊恼道:“对不起......”
听到他道歉的大牛微愣,立马摆摆手,用肢体动作表示自己没关系,又担忧地关心道:“我没事,倒是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沈时月垂着头小声道。
可你看起来很糟糕。大牛内心挣扎,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只能面带忧虑地看耷拉着眉眼的少年,心里唾弃狠狠自己嘴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沉默地陪着少年走。
沈时月感觉自己糟糕透了,被严风燃操的时候没能坚持拒绝,最后沉沦肉欲,甚至连和沈择霜同睡时都能做春梦,性格怯懦不敢跟严风燃正面刚,现在却对大牛一个无辜的人发火。
沈时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教室,感觉眼前模糊一片,快看不清路了,踉跄着脚步回到座位上,眼眶里蓄满的泪水轰然决堤,憋了一天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宣泄,泪水彻底模糊视线,苍白的脸蛋被泪水濡湿,他觉得浑身冰凉,好像置身地狱一般。
恍惚间,一双温热地大手扳住了他的肩膀,一一股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扳过他的身子,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裴修那张俊朗的脸,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漠然,染上沈时月一眼就能辨析的担忧和心疼。
教室嘈杂一片,他却能听清裴修说的每一个字,他说:“别哭了,沈时月,我请你吃雪糕,不要哭了好不好?”
裴修的英俊的脸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冷白的皮肤此刻红了一大片,像是刚跑了很长一段路,沈时月低下头,看见裴修从课桌里掏出一根小布丁雪糕,献宝似的递给他,往日冷冽眸光只剩下诚挚。
沈时月止不住抽咽着,颤抖着小手,接过那根散发着冷气的小布丁雪糕。
雪糕的温度很冷,奇怪的是,沈时月却觉得心间一片滚烫。
周身凝滞的血液回流,温暖如春,好像被人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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