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拉下蒙面布,唇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然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神医郁先生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狠劲。
他一笑,那种疯劲儿就迎面扑来:是我,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吧,既然你从来不曾揭穿我,不就代表你对大燕皇帝没什么忠心么?跟我回大齐,我给你你想要的,我们一起踏平中原大陆。
池饮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忠于大燕皇帝,我效忠的是大燕百姓,是和平,我不会跟你走的。
郁离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你真的不愿跟我走?那个老皇帝可是要抄你全家,你甘心?而且你们大燕的元王爷已经逃出京城,剩下的大燕,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你想留下来支撑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吗?
郁离,你错了,只要有我们在,大燕就不曾破碎,你说陛下要杀我,你怎知他就一定能杀得了我?王爷为什么会离京,你还没看清吗?
郁离一顿,脑子里各种混乱的信息飞快组合在一起,由一条线连了起来,拼成一个近乎完美的真相。
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总是脱离他预计的人,沉沉地说:是你,不,应该说是你们,对吧,你背后那只手果然强大得很,不过你如今也只是一个人,若我硬要把你带走,你又能如何?
池饮默默扫视一眼,确实,若是没有人来破这个局,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逃不出郁离的手掌心。
他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你要我干什么?难道你觉得你把我人带走了,我就会什么都听你的?
郁离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劲瘦苍白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短刀:自然不是,但是,你作为大燕的将军若是跟我走了,大燕便不再容得下你,为了你在意的那些人,你应该会选择跟我合作。
池饮脸色变了:你敢拿他们来威胁我?
郁离手里动作停了停:不,我不想威胁你。我想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你肯吗?
他走到池饮面前,伸手想要触碰池饮的脸。
池饮一扭头,寒声道:郁离,我那天已经给过你答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看着他这般拒绝的脸,郁离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为什么他想抓住的总是抓不住,总是费心心思,耗尽时间和精力,才能摸到一点点边。
他这个皇子之位是这样,眼前的人,亦是如此。
但是,他非要抓住!
即使是强留,也要抓住这个人。
想到这里,郁离眸光一冷,抬手飞快地往池饮脖子切去。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他猛然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寒意往他后背刺来,郁离猛地往旁边一闪。
没等他开口,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就转过身去。
他们的反应很快,但是来人更快,眨眼间,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的手,就已经有两个黑衣人不声不响地倒下。
七皇子,强扭的瓜可不甜,我看你还是尽快走吧,再晚点,可就连城门都出不去了哦。
听见这个声音,池饮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背脊也软了下来。
终于来了。
被一语道破身份,郁离脸色没变,缓缓直起身,看向来处的阴影处:所谓翡瑄公子,并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吧,我猜,你就是那个很少现于人前的,那个神秘的虞国太子吧。
啪啪啪,阴影里的人拍了三下手,一个身材高大,面貌极为英俊贵气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出。
猜得挺准啊,七皇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夜深了,我们家池将军要休息了。
陆微酩就站在那些黑衣人中间,然而一个人也不敢动,这个男人浑身都是破绽,然而他们能察觉到,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就会向之前那两人,还有在前面望风的那些同伴一样,莫名其妙不声不响地死去。
郁离眯起眼睛,脑中开始计算他的胜算,然而得出的结果非常遗憾,他们这些人很可能挡不住他。
但是,就差一点了。
郁离的手指抽搐地更凶,他用力握住拳,手指突然在某一刻停了下来。
他捏住短刀,一眨眼短刀消失在袖中。
太子殿下在大燕蛰伏这么久,就是所为何事?郁离说。
自然是阻止不该发生的事。陆微酩答得轻描淡写。
不该发生?陈壁已经出兵,连夺几个大燕城池,北原那边看似领了个郡王回去,实则韩栩舟性格软弱,不过是他们的傀儡,他们对大燕早就蠢蠢欲动了,你认为真的能阻止?
我只想用最少的代价换取目的达成,七皇子,你并不是好杀之人,若我们能好好商议商议,不仅你能得到你想要的,还能避免一场大祸,何乐而不为呢?陆微酩像个神棍一样,脸上带着笑,口吻循循善诱。
郁离自然不是随便让他忽悠成功的,但不可否认,陆微酩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要害。
作为大夫,再不济,他也不喜杀戮,只不过性格原因,让他对杀人没有负罪感而已。若是能快速达到自己的目的,坐上那个位置,何乐而不为呢?
而接下来,池饮就看着这两人开始密谋,那些黑衣人都分散出去守着。
他俩也丝毫没有要规避他的意思,毕竟池饮是要参与进来的。
这个大燕最森严的大牢,今晚见证了一场能改变日后局势的谈话。
时间紧迫,他们没密谋多久,都是聪明人,不需要一一敲定细节,于是很快郁离就打算走了。
离开前。
带不走你,带走那个老皇帝也不错,池饮,我最后送大燕的一份礼,你仔细看看吧。他回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池饮,转身消失在通道中。
陆微酩上前握住池饮的手:别担心。
池饮摇摇头。
算算时间,李大人他们已经往这边赶来,很快就到了,我们在这里等等。
池饮:他说带走皇帝,什么意思?
陆微酩拉着他坐下:代入到他的做事方式来想想就知道了,他那个人,即便跟我们有了约定,不代表他会规规矩矩办事,不过,倒也不会坏事,也许还能帮我们一把。
池饮若有所思,换成齐国皇子郁离的角度,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他说的那份大礼是什么了。
李大人到了之后不久,池饮就已经得到消息
郁离的礼,是大燕皇帝在黎明时分驾崩的钟声,是一片混乱的皇宫。
第64章
虽不是没有猜测,但大燕皇帝驾崩得还是太突然,内忧外患下,没有时间让他们准备,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元祁夏在匆忙间仓促继位。
而他继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将池饮从大牢里请了出来。
前来接池饮的除了兵部尚书等重臣,小顺子也来了。
小顺子哭得眼睛红红发肿,看到池饮的瞬间,忍了半天的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
池饮笑他:多大了还掉金豆子,羞不羞。
小顺子抹了把眼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公子平平安安的便是最好了。
离开这个蹲了一个月的大牢,没什么好留恋的,只不过
他站在牢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倒是承载了一些美好的时光,便是陆微酩过来的时候墙上两个人一起画的鬼画符,陆微酩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稻草堆,木桌上那一束干枯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