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在闻礼背上用力锤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果然商人是最狡猾的。
演员也不差,演技好的更是。
喂
大路的确比上山时的小路更加好走,还足够宽阔,但正因为坡度平缓,所以如闻礼开始所说,比小道路程远,需要走更长时间。
可能会多半个小时才能到,你脚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注意力过去,仍然挺疼,但文斯没说,还行,我觉得应该没伤到骨头
闻礼直接道,不用想下来走,否则咱俩今晚都别回去了。
我知道。文斯闷闷,他就算想走也确实走不了。
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文斯百无聊赖地趴着,下巴硌得闻礼后背痒,呼吸更是。
闻礼无可奈何,任由文斯在他背上疯狂找存在感,虽然即使他一动不动,那存在感也强到闻礼得花费最大的忍耐力才能以平常心待之。
不过文斯这么无聊,倒真发现件有意思的东西。
闻礼穿着圆领的运动t恤,文斯才看见他居然戴着项链,很细的链子,要不是离这么近,而且被手机电筒稍稍反射了点光来,平时都不容易注意到。
你还戴项链?
文斯觉得闻礼怎么看也不像戴饰品的人,光领带夹这种东西,都只有他给他买的那一个。
项链中长,垂进前面的衣服里,明显是挂着坠子的,有重量感。
文斯随口问,你该不会是戴的什么机器人之类的项链吧?比如窃听器小甲虫,里面还有讯号发射装置?
这下连闻礼都笑了,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文斯一哂,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你好奇,自己拉出来看看。
得到应允,文斯手指勾起那条细细的链子,也怕是贵重东西,他小心慢慢地挑出来,待看到那项坠时,先咦了一声。
闻礼注意听他的反应。
光线有限,所以文斯得凑近了看,他的耳朵贴着闻礼鬓角,闻礼微微侧过脸,看文斯已经把项坠拿在手里。
他两只手正绕过他身前,项坠放在左手手掌,右手用手机电筒打亮它。
这样,就好像他正从后面抱住他,他们一起在看这个项链,而闻礼只消往前一寸,嘴唇就能碰到文斯的头发,甚至皮肤上细细的绒毛。
闻礼沉默地收回目光,把住两边膝窝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手机光偏了,注意照路。
哦!
文斯重又把手机指向前边,但刚刚照的那一下,他已经看得差不多,闻礼的项坠竟然和他戴的这个有点相似,同样大小的水滴形,里面有缩微地壳板块和海洋,不知会不会也能随重力转动?
你的项坠和我的有点像哎。文斯将闻礼的坠子放回衣服里,不确定地说。
闻礼道,是一样的。
啊?真是一样的?
文斯愣了愣,后知后觉,当初在巴黎他就因为担心项链暴露身份,但他也没法判断闻礼是否看见了他的项链。
而现在听闻礼这话意,他真的看见了,且还有印象。
文斯突然想到,你也是在植物园灯光节上买的?不会吧,好巧啊。
闻礼点头,是,很巧。
去年巴黎的植物园灯光节以法国宇航为主题,当时那些展卖的纪念品里,还有分别以月球、火星为造型的霜白色和橙红色项坠,不过文斯觉得地球的蓝色最好看,适合男生戴,看来闻礼的品味和他也有共通之处。
不过他的是短链子,闻礼是长链子,明明戴着项坠却用个又长又细的链子挂着,估计是不太想让人看见吧,果然弟弟还是那个有点闷骚的弟弟。
因为这根项链,文斯想起前不久看的新闻里,国内要第三次送宇航员上月球了。
他原来世界那个2030年的载人登月目标已经提前完成,现在是要在月球建设属于国家自己的星球基地。
他说起这个,闻礼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闻礼侧过身,仰头看了一下,低声道,这里视野不好,我们去那边。
文斯不明所以,闻礼已经背着他离开了原本的路线,往边上走去,然后他停在两棵树中间。
把手机灯关上吧。
虽然不知道闻礼要做什么,但文斯还是关闭了手机电筒。
你看那儿,月亮。
文斯这才注意到天上那轮很大的月,它颜色疏淡,呈半透明状,却因为空气稀薄的原因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连月表的坑洼都能看得分明。
但让人一眼望去挪不开的,却不是月亮本身,而是静默伴于月下的雪山。
明月与雪山交相辉映,雪顶一抹反射似的极亮的银色,凉峰寒月,雪山的冷白孤洁,也在无知无觉中浸染上那轮容色缥缈的圆月,反而将它衬得莫名有了立体感。
暗蓝天幕间,泻华如水,流滢满目,宛如被沁了霜的银丝线一针一缕做成的双面绣。
刚刚在观景台,闻礼其实就想让文斯看看月亮,如果站在那个高处看,四周无遮挡,视野会更好一些,但此时也不坏。
或者应当说,更好了闻礼稍转过头,看向文斯。
文斯正望着月亮,双手还无意识环住闻礼,仰起的侧脸在清凉月色下,被镀上一层细密的溶溶冷光。
离得这么近,却美好得不像真实。
原来在满月的时候看雪山,果然不一样啊。
闻礼一怔,还有谁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不对。
文斯先反应过来,没有谁和我说过啊,就记得好像很久以前从书上读的。
闻礼默默点了下头,但其实他刚刚问的是,还有谁
他曾经对自己姐姐说过,满月下的雪山很好看,所以那一瞬间,他难道是把他们重合在一起了?
闻礼皱眉,不理解刚刚思绪错乱的由来,他自认为不会连喜欢的人和姐姐都分不清。
真的因为相似么
两人无声地在路边停驻这一小会儿,就又继续往山下走。
手机电筒的光重新照亮前面的路,没有说话,只有道旁清浅的虫鸣伴随着脚步,此起彼伏。
夜色不知不觉渐深,闻礼感觉到身上的人有些松散,时不时往下一沉,脸颊会蹭过他耳朵,这样重复好几次,不用看都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