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没问题的,有人跟着会拘束。
文斯特意将车票订单和民宿订单截图,瞧着各方面还挺正规的住处,人流也多,但闻立民还是吩咐邵特助打电话过去询问一番,又查了音乐节举办的具体位置,确认不是什么偏僻地方,才算放心。
可即便如此,真到当天早上出发时,闻立民还是让何政开车送文斯去的高铁站。
像对待长不大孩子般,在文斯出门时反复嘱咐,让到了住处务必给他发信息。
你没单独出去住过,我觉得还是让何政
爸
好好好,爸不说了。
明显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但作为让步的交换条件,闻立民的唠叨自然少不了。
爸,我和姐一起走吧,我公司顺路,闻礼提醒道,您今天还有会,现在时间不早了。
闻立民一看的确耽误不得,这才上了车。
文斯总算能松口气,等闻立民的车开走后,何政将车开到门口,闻礼径直提起文斯的箱子,塞进后备箱,走吧。
你真要和我一起?你上班会晚的吧。
不会。简明扼要的两个字完全不给文斯反驳的余地,再推辞也是浪费时间,他也不多说,钻进后座。
闻礼替他关门后,也坐进副驾位,上车定下路线,先去高铁站。
虽然是早高峰,闻礼还是将文斯送进站了才走。
文斯本来以为他既然要送自己,车上好歹得讲几句话的,可事实是这一路都安安静静,只有汽车广播的声音。
最后临走,闻礼才说,记得给爸发信息,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你快走吧,上班要迟到了。文斯低声催促。
高铁站人来人往,他们俩站在入口处,男的又高又帅,女的又靓又辣,路过的都免不了瞧上一眼。
感受到那种别有意味的暧昧目光,文斯男人自尊心作祟,垂着头觉得丢脸,等皮鞋声远去,才敢看向转身没入出站人群的那道高挺背影。
再联想到闻立民,他不免局促地摸了摸自己鼻头,怎么都婆婆妈妈的
例行安检后,前面旅客依次刷身份卡、识别生理特征进站。
文斯戴着美瞳,也事先打电话咨询过高铁站工作人员,美瞳不会影响虹膜识别,早几年这项技术已经很精准了。
文斯顺利上车,电动行李臂将乘客们大小不一的箱子背包按座次放入对应行李架。
这趟高铁的终点站是和昌县,也是香柑音乐节历年来的举办地。
文斯做过功课,和昌县是远郊旅游大县,影视城遍地,还有保护得很好的实景拍摄区,群山连绵巍峨耸秩,季明景之前大火的那部《归何处》有很多场景都是在那儿拍的。
而且和昌县背山向水,拥有北边少有的盆地湿润气候,土壤酸度极适合种植柑橘,品种改良后成熟季提前,每到八九月,成片的柑橘就开始初熟,从列车窗外望去,橙绿相间的颜色在路旁连成彩云,煞是明艳。
文斯此时就靠坐在窗边,终于能出趟远门,他心情当然是雀跃又期待的。
上车没十分钟,闻立民给他打来电话,虽然已经发过短信,但大概还是不放心,所以要亲自问问。
结束通话后,文斯放下手机,忽听身边有人问,你的铃声是toujours aour de nuit?
很漂亮的法语发音,文斯转头,看向邻座的乘客。
是个年轻人,东方面孔,却染了一头张扬的淡金色卷发,还长及肩膀,脑后扎成一个啾,有几缕没收拢,随意搭在颈侧。
而那件亮蓝阔袖t恤,正面水彩斑点色块拼成一个骷髅头,与朋克风的潮范儿牛仔破洞裤搭配,脖子上挂着根指头粗的长链子,令文斯不由自主想起高中时代隔壁班那几个让教导主任头秃的问题学生。
看来就算十多年后,年轻人追逐肆意个性都是不变的。
问题学生露齿一笑,坏痞坏痞,我说得没错吧?语调上扬,似乎挺得意。
其实文斯上车时,曾短暂地注意过这位,并非因为他突出的长相和打扮,而是他随身带了一个很大的琴盒,身材又高,杵在过道的时候将后面人全挡住了。
后来乘务员和他沟通,给琴盒单独找了个宽敞的行李架,一群人才得以疏散。
文斯当时看见那琴盒,猜测里面放的应该是贝斯。
不过等都收拾妥当落座后,文斯就没再去管这个人了,倒是现在,他突然和他说话,而且还听出了他的手机铃声。
这手机铃声是个法语歌,文斯最近磕法语,找了很多来听,这首相对冷僻,是他无意中发现的,试听前奏就觉得特别喜欢,交了版权费下载整首,当即就设置成了铃声。
你也听过这歌?文斯反问。
问题学生嘿嘿一笑,拨弄刘海,不无骄傲地,这是我们乐队创作的第一首主打歌。
文斯惊讶,你们?
无巧不成书,那这么说来,这歌前奏里那段非常赞的贝斯,就是眼前这问题学生弹的啰?
果然人不可貌相。
怎么?你不相信?
文斯忙摇头,不,我信。
为什么?问题学生看来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文斯指出,你很爱惜你的乐器,能看出是真心喜欢音乐的人。
问题学生哈哈笑了,一点儿也不谦虚地说,那是当然!
有音乐这个话题作引,旅途中的陌生人也能挺快熟稔起来,经过交谈文斯得知,问题学生名叫肖廷宇,与他非主流的外表不同,这名字听来甚至有几分古色古香。
而他也的确是高中生,不过今年已经毕业了,赶在暑假尾巴来参加音乐节,队友们昨天都已经到场,他因为临时有事所以耽搁,现在才出发赶过去。
再一聊,原来那首歌的词作者也是肖廷宇,文斯本来以为他能写出这么棒的词,必定是精通法语,结果后来才知道,对方和他同样也是个半吊子,说得最好的就是那几句歌词,还挺能唬人的。
toujours aour de nuit,我把它翻译成永夜之爱。
听着有点悲,但歌词其实一点也不。
怎么说?
夜色白昙,我心已安,风过得的声响,吹向你彼岸,夜尽欢表面上是写分别的感伤,但字里行间又有那种欣喜满足,尤其和曲子一起,贝斯的音色不是那种自怨自艾,反而能让人感到希望,因为并无永夜,必有黎明
文斯突然止住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多。
肖廷宇却激动地直拍手,你说得太好了!
他嗓门很大,幸而这趟列车上多是小孩子和年轻人,本就吵吵嚷嚷不得闲,除前排回了下头,没人注意这边。
肖廷宇到底年轻气盛,朝前座回头的乘客扬了扬下巴,那人就缩回去了,大概是被问题学生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