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盛国公年纪相仿,叶红衣还是盛国公夫人时,他是魏家常用的太医。后来叶红衣离开,魏家弃他而用王太医。
所以这些年来,他和盛国公几乎没什么交集。若不是这次盛国公在宫中晕倒,恰巧他又经过,这活他才不接。
“几十年不见,国公爷的喜好都变了,平日里没少拿毒泡茶拌饭吃吧。”
“你…你什么意思?”
朱太医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看你这些年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连话都听不明白。你中毒了,且时日不短。下毒的人倒是聪明,应是一点点地下在你的茶水饭菜中。庸医诊不出来,还当你是年纪大了身体渐衰。幸好你遇到的是我,否则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毒?
须臾间,盛国公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他突然笑起来,笑过之后又眼眶含泪。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慢慢朝皇帝的宫殿而去。
宫门外,魏二爷和常氏等得着急。
夫妻俩伸着脖子,巴巴地张望着。
因为太过兴奋,魏二爷白净的脸上隐有红光。
这四十年来,他是盛国公府唯一的子嗣,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会说将来国公府爵位一定是他的。但父亲迟迟不立世子,他只能一直顶着庶子的身份。
那嫡子出现之时,他以为自己完了,谁能想到事情会如此之峰回路转。父亲已进宫面圣,很快他就是国公府的世子。世子之位一旦落定,国公府的爵位就是他的。
他激动地走来走去,盛国公出来时立马上前搀扶。
“父亲…事情都办妥了吗?”
盛国公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妥了,圣旨很快会下来。”
他心下狂喜,常氏更是喜形于色。
夫妻俩皆是一脸的春风得意,无比殷勤地扶着盛国公上马车。到了国公府后,盛国公不让他们跟着。
他们巴不得,迫不及待地去见兰夫人,把事情说了一遍。魏明如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暗道傅家真是一家子的蠢货,居然连国公府的爵位都不要。也幸好那些人够蠢,否则他们要再费一番心思。
世家们请立世子,一般头天面圣,第二天就能定下。
这一夜,盛国公府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悦中,谁也没再去关心正院里那个身为一家之主的盛国公。等到翌日清晨时下人才发现,盛国公居然不在房间里。
一问门房,门房说天没亮国公爷就已出门。
魏二爷和常氏都不怎么在意,以为盛国公被傅家人气得狠了,独自去京外散心而已。如今大事将定,只等宫中传来好消息。
夫妻俩满怀喜悦地等着,早就派下人守在大门外,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等啊等,一直等到午时,宫中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魏明如觉得有些不对,反复询问父母昨日所有的细节,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摸着被宽大袖子遮住的右手,眼里的恨意难消。
那个贱人好狠,竟然断了她右手所有的筋脉。大夫说了,她的手就算是痊愈,以后也不能再用劲,更不可能习武。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这么对自己。
那个贱人给她等着!
直到傍晚时分,终于有人来了。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一个老太监,当他抖开圣旨时,魏氏夫妇的脸色都因为激动而皮肉乱抖。等到老太监宣读完圣旨,所有人都惊呆了。
“降爵?怎么会降爵?”魏二爷不信,抢过圣旨看了好几遍。
从一品国公府降为末等伯府,大郦建朝以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常氏像傻了一样,“还让我们搬离,国公府所有东西都不能带走…”
为什么一转眼之间,眼前的泼天富贵就没了呢?
魏明如突然问老太监,“承恩伯府那边是不是也有圣旨?”
老太监点头,皮笑肉不笑。
盛国公请陛下做的见证,说是把魏家所有的东西都给傅家。谁知傅伯爷知道后转头就进宫面圣,将那些东西捐到军中,一半充为军饷,一半慰劳边关将士。
傅家这一招瞧着有些犯傻,实则颇为高明。
若不然真来接手魏家的产业,怕是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又要吃多少暗亏,最后到手的东西也不知能有几成。
如今傅家人不沾手,全权交到军中,魏家这一房人便是有几千个心眼子,那也是一个都使不出来。
陛下龙颜大悦,当下就升了傅家的爵位。
这一来一去,傅家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老太监看着魏家这几口,皮笑肉不肉。
“咱家刚从那边过来,如今可不是承恩伯府了,而是沐恩侯府,魏姑娘可别叫错了。”
魏家人闻言,顿时都不好了。
“父亲,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二爷想去问盛国公,到了盛国公的院子才反应过来。原来父亲一早离府,并不是因为出京散心,而是要躲着他们。更让他绝望的事,居然没有人知道父亲去了哪里。
此时的盛国公,早已出了京城的地界。随他一起出京的,没有在府中用惯的下人,反倒是早年前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几个老兵。
其中有个老兵问:“公爷就这么走了,万一大公子不肯要那些东西怎么办?”
大公子指的是傅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