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已经挂了脸,乍红乍青的,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猛不丁感觉刘太后朝自己看过来,她一时忘了对方是当朝的太后娘娘,只当是自己幼年时的芳姨。一时间像是受了委屈找长辈告状的孩子,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太后娘娘,那画真是臣妇的女儿画的。”
刘太后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骂,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藏不住心思,都是当娘的人了,还不如自己的女儿沉得住气。
“既然是她画的,让旁人长长见识也好。”
事到如今,隐素不得不表态。
她行礼道:“臣女愿当场作画。”
很快有太监们搬来桌子,宫女们呈上笔墨颜料。
调了色润了笔,她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铺纸动笔,且不说纸上画的是什么,单看她作画的姿态以及淡然挥笔的动作足以震惊所有人。
那一身中规中矩的粉色衣裙,同不少人撞了色。然而哪怕是一片的粉色之中,她这一抹都尤为娇嫩鲜活。
刘太后眯着眼,恍惚中觉得那作画的像很久以前记忆的某个人。
像谁呢?
她怎么又想不起来了呢。
可能她是真的老了。
诶。
皇帝老神在在,一副饶有兴致之态。他最喜风雅之事,又自诩风流,平生一爱谈情说爱,二爱舞文弄墨。
以前微服私访时,他没少凑文人圈的热闹。若非身份所限,他是恨不得见天的去参加那些个文人墨客比诗斗画的诗会雅集。
半个时辰后,隐素搁了笔。
侍候在一旁的太监将画呈上,一时殿中鸦雀无声。
画中观音法相庄严地坐于莲花座台之上,手持净瓶柳枝垂眸静思,身后佛光普照光相神圣,让人一见之下双膝发软欲跪拜磕头。
观音像不少见,但如此宝相佛光的不多。其一可见作画之人的笔法功力,其二又昭示了作画之人的虔诚佛心。
更令人惊叹的是,画中观音的面相有四五分似刘太后。
刘太后见之,颇为满意。
皇帝看向隐素的目光赞许有加,也很满意。
这时殿外有太监匆匆而来,传话传到刘太后身后的嬷嬷耳中。那嬷嬷俯身在刘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刘太后眉宇间淡淡的哀伤瞬间散尽。
所有人不明所以,猜测不已。
刘太后小声和皇帝耳语几句,皇帝也跟着面上渐有喜色。母子二人再看那观音画像,皆是越发满意。
多宝生了一个玲珑佛心的好女儿。
这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
刘太后示意隐素上前,连连夸赞之后,对秦氏道:“一晃多年过去,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哀家近些日子常想起你父亲,他是哀家最为敬重的兄长,可惜哀家却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兄长?
众人惊疑,更是猜测刘太后和秦氏的关系。
皇帝安慰道:“母后莫要难过,如今多宝妹妹到了京中与我们团聚,想来舅父在天之灵也瞑目了。”
秦氏眼眶越红,她感动太后和皇帝说的话,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若不是怕殿前失仪,她怕是要哭上一场。
早有心思活泛的人听出了刘太后和皇帝话语中的深意,又是兄长又是舅父的,分明是将秦氏视为骨肉至亲。所以听到皇帝突然册封秦氏为县主之时,有人心道果然。
秦氏傻眼,红红的眼中一片茫然。
县主?
她吗?
她成县主了!
直到出了宫,她还久久回不过神。
宋夫人等人给她道喜时,她只会咧着嘴笑,欢喜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以前她只在戏文里听过什么县主郡主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是县主了。
因着她被册封县主一事,后面的献礼便无人在意。那些夫人小姐们进宫之前完全想不到,今日出尽风头的居然是险些被拦在宫门的傅家母女。
常氏见秦氏被人围着恭维,面色有些难看。同样是献画,献的还是差不多的画,为什么得了赏赐和好处的只有承恩伯府?
“母亲,你也过去给傅夫人道个喜。”魏明如小声说。
“我不去。”
让她一个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去给乡野村妇道喜,她不愿意。
魏明如脸上明艳依旧,眸中划过一丝阴鸷。“母亲,我早就和你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若是不去,旁人还当我们和傅家有什么龃龉。”
常氏最听女儿的话,哪怕是心里再不愿意,此时也服了软,挤着并不好看的笑,干巴巴地和秦氏道了喜。
秦氏多少也学精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该做的样子还得做。她学不来那些夫人们大方端庄的做派,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说的话也怪里怪气。
若是此前,怕是不少人已经笑出了声。可如今她在太后娘娘和皇帝跟前的得脸人尽皆知,又有了县主的封号,哪里还有人敢当面嘲笑她。
她还以为自己学得有模有样,隐约有几分得色。
常氏更是气苦,懊恨小人得了志,不忿自己居然要讨好一个乡野村妇。但是一接触到女儿的目光,她又不能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