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素以为她疼了,下手更轻。
她呜呜着:“我不疼,我一点也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
秦氏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那些天杀的,他们怎么下得了手!早知道我就跟你们去了,那个姓宋的就是欠打,看我怎么用大嘴巴子抽她!你这孩子也是命苦,怎么就没投个好胎,小小年纪就被卖了,你那该死的父母有种生怎么没种养!”
小葱也跟着哭,这些年她被卖来卖去,不是被人打就是被人骂。她这么能吃,她猜她的亲生父母肯定是很穷养不起她,所以才把她卖了。
如果不是遇到小姐一家,她可能早就被人打死了。
秦氏骂宋家,骂小葱的亲生父母,也不怎么的骂着骂着就想到了过去。她抹着眼泪,泪汪汪地看着隐素。
“你小时候我就害怕,害怕你傻傻的被人拐了。你又傻又能吃,我怕你挨打挨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看到小葱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我的心都快疼死了…”
隐素:“……”
想感动,又感动不起来。
这可真是亲娘。
她忽然想到梦里的那个疯子,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比小葱的更为触目惊心。如果他真是现实生活中的人,那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长着和谢弗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或许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等等。
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能同情一个疯子!
这真是太应该了,不管那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在她这里都只是一个动不动就大开杀戒的疯子。
日暮时分,宫里有赏赐送来。传话的人说是思妃娘娘给自家侄女压惊,绫罗绸缎贡果点心药材补品应有尽有,还有一把名贵的瑶琴。
外人听闻傅家之事,无一不感慨傅丝丝的得宠。只有傅家人心知肚明,若无陛下的同意和太后娘娘的默许,傅丝丝一个宫妃哪里敢随意赏赐娘家。
秦氏未曾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看。不停拿着那些绫罗在隐素身上比划,磨刀霍霍要给她做新衣裳。
她看着那把瑶琴,头有点大。这歉也道了,她该回德院上学了。只要回德院,难免会和谢弗接触。
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梦到那个长得像谢弗疯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结束她和疯子的梦中相遇?
还有为什么会是谢弗?
谢弗一睁眼,如愿以偿地看到想看到的人。
素衣乌发的少女,轻敞开的衣襟中还能窥见一抹艳丽的红。那紧闭的眼睛微颤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子和樱红的小嘴,再无白天的疏离矜持,离他是如此之近。
小骗子。
又见面了。
隐素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直到温热的气息近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疯子的气息和谢弗的那么像?
她豁然睁眼,瞳仁中放大出男人的模样。眼尾还泛着红,神情邪魅中带着几分懒散随意。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男人精致的锁骨处,顺着露出来的皮肤还可以看见隐隐的疤痕。
“你以前是不是吃过很多苦?”
谢弗眸色微变,红色骤隐,黑雾袭来。
小骗子难道猜出了什么?
“是啊,我小时候天天被人打,还被狗追着咬。”
怪不得。
也是个可怜人。
“收起你眼里的怜悯,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了你的眼睛。”
又是要剥她的皮,又是要挖她的眼睛,她就不应该可怜一个疯子!
“我不是同情你,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如果那时候有人护着你,你就不会被人打了。如果那时候你有能力,你就可以打回去了。”
如果没有那样的经历,你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谢弗垂眸。
那漫天的火烧光了他的过去,也埋葬了他的秘密。可是他在黑暗中活了那么多年,哪怕是站在天光下也无法得到解脱。
像他这样的人,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不值得人同情,更不值得人怜悯,因为他死后注定要下地狱。
“你会打架吗?”
“会。”
白天还说不会。
果然是个小骗子。
“那如果打你的人是你的父母,你会打回去吗?”
父母?
隐素惊愕,所以这个疯子身上的伤是被自己的父母虐待所致。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她以前可没少听过禽兽父母的事,对于那样的人能反抗就反抗,难道还要一边挨打一边愚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