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的唇都在抖,手也在抖,她的眼神里全是期盼。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就是师父,她法号惠真。”
明语说着,想起那个看破世事的女子。她总喜欢摸着自己的头,幽远地看着远处的高山和头顶的天空。那目光透着怀念,满是悲怆。她难过地低下头去,胸中闷得难受。
“我师父半年前仙去了。”
卢氏的心先是充满希冀,尔后忽忽地往下落。
仙去了?
那便是不在人世了。
她面色灰败,身体摇晃一下。明语连忙扶着她,她借着明语的力没有倒下,无声地对明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师父和我生得很像吗?”
很像。
卢氏是崇远将军的独女,自小与父亲相依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楚璎珞身为她的女儿,虽然并未习武,却也是英气十足不输男子。
“很像,我方才还以为看到师父了。”
多少年来,卢氏一直希望能听到女儿的消息,但她又怕听到。因为她深深知道,以璎珞的性子如果不是真的出了大事,是不可能躲着不回来。
除非是人不在了。
“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什么,留下过什么东西?”
“我师父临终前,不许师叔们立墓下葬。说是世间本污浊,不如随尘去。她死后师叔们火化她的尸身,洒遍山野…”
明语的手往脖子摸了摸,摸到一块玉,轻轻解了下来。“这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我原本法号无悲,师父希望我一生无悲。她有一次对我说,倘若有一天我入尘世,便不用再叫佛家的法号。明人不说暗语,师父希望我以后立身严明,不虚伪待人,故尔替我取一俗名,名为明语。”
纵使卢氏心里有了预感,在看到那通体碧绿的玉佛时,两眼一黑差点晕厥。明语赶紧扶着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替揉着心口。
她死死捏着那玉佛,双眼紧闭。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片刻间已泪流成河。伤心到极处,悲伤都没了声音。
那颗痛了几十年的心,再一次裂开口子,鲜血直流。悲悸过后,她捉住明语的手,满脸都是泪。
“好孩子,你师父…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明语眼含泪光,她有原主的记忆,也有原主的感情。在过去的记忆中,师父是如同母亲一般存在,那谆谆教诲细心抚育,一点一滴刻在心间。
高门贵女,生而富贵,却一朝被人算计面毁身残,要是活着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心灰意冷之下皈依佛门不肯归京。
以前还不能完全理解师父的悲伤,如今知道师父的身世,也就能理解了。
“我师父腿脚不好,很少下山。她脸毁了,也不爱出门…”
说到这里,明语再难说下去,泪水滚落,哽咽不已。
“我的璎珞啊,娘的心都快疼死了…”
卢氏揪着自己的衣襟,她的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像被人千刀万刮一样。这一句悲怆的呼声字字血泪,恨不得责问苍天,为何如此待她。
她的璎珞,楚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不过是出去游玩,就再也没有回来。
跟去的下人都死光了,当地的官府说是那山中有匪。可是查来查去也查不到匪人的下落,也找不到她的璎珞。
她知道是有人害她的孩子,她不甘,她恨。
私下派了许多人出去,都找不到她的女儿。
生不见人活不见尸,那起子黑心肝的还编了一堆的污话败坏璎珞的名声。明里暗里说璎珞已被山匪毁去清白,或是无颜见人,或是羞愤自尽。
她不信,一直在找。
这么多年过去,她在心里已经接受女儿不在世间的事实。可是今天,她居然从湘姐儿女儿的口中知道她的璎珞此前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
究竟是怎么样的遭遇,让璎珞不仅残了还毁了容。她不敢深想,一想就心疼得厉害。如果可以,她愿意以身代之,求老天不要折磨她的女儿。
她的痛苦悲伤再也忍不住,抱着明语痛哭起来。明语早已悲伤不能自抑,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老嬷嬷带着微草进来时,就看到哭得伤心欲绝的二人。她们不知发生何事,等着那两人哭够了老嬷嬷才出声。
“老奴刚出院子没多久,就看到这丫头在找人。一问之下,把人带了过来。”
微草原是在厨房帮忙的,但清风阁发生那样的大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传遍了。她心急如焚,也不管厨房的管事是什么脸色,当下就跑了。
她在清风阁的外面听人说里面的不是姑娘,心里更急,四处寻找。
眼下看到明语无事,是长松一口气。
“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清风阁都乱成一锅粥了。”
接着,她便把听到的看到的都说了一遍。饶是明语早有思想准备,也被君涴涴的狠毒给惊到。记忆中,那个和原主捉奸的男人好歹还是楚夜乔。这一次,直接换上冷家的泼皮无赖。她不知君涴涴这次为何如此心急,又为何如此狠辣。
总归是不想给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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