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些,晏枝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道:“既是大事,还是得要他做主。”
晏靖安见她不开窍,直接道:“枝儿,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样好的儿郎,你舍得让与别人吗?”
晏枝一怔,待弄懂晏靖安的意思是,心跳稍快了一拍,她咬了下唇,道:“爹爹想什么呢?从前我是他长嫂,如今是他姐姐,哪能成那般的关系?”
“如何不能?”晏靖安反问。
晏枝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于是干脆站了起来,对晏靖安道:“爹爹自便,我先回房了。”
“一提婚事就找借口离开,”晏靖安摇头叹息,“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晏枝很是无语,果然催婚这回事从古到今都是不能幸免的,说一百遍都没用。
回房后,晏枝坐在梳妆台前,她散下长发,看着铜镜里的人影,恍然间仿佛看到穆亭渊给他梳头时,在铜镜里映出的模样。
那少年对她说:“姐姐你看看我,我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这话似乎有另外一层含义,那时候她没有多想,现在想来……
怎么会?晏枝趴在梳妆台前,撑起脸颊,伸手在面前摆了摆:“怎么可能,他对我一直是姐姐般尊重,哪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姐姐?但是——”晏枝脑海里浮现出穆亭渊温和微笑的模样,他的样貌和风度真的是完美贴合她的审美,她不由心跳加速起来,“万、万一呢?万一他……不、不不,这太禽/兽了,不行。”
“小姐,”莲心在晏枝身后跪坐下来,撩起她的长发,“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没、没什么,”晏枝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脸皮泛红,“在琢磨春日宴穿什么。”
“不是已经定好一身衣裳了吗?”莲心疑惑地问。
“是吧?也得想想怎么搭配。”晏枝胡乱搪塞,她道,“梳好头便去歇着吧,三日后便是春日宴了,应付那些达官贵人可有得忙。”
“哎!小姐这么漂亮,一定能得个如意郎君。”
“你同你夫君可还好?”晏枝问道,“莲心可想回家,日日夜夜与夫君处在一块?”
“不想,”莲心摇头,“我还想给小姐带宝宝呢。”
晏枝笑着说:“没影的事。”
窗外,春虫低吟,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微风轻轻吹拂,却盖不住空气里的闷热,人的情绪也因此日渐躁动。
转眼便是春日宴。
今年春日宴是由江国公刘良的夫人举办,江国公夫人是个风趣雅致的人,家里养了几十只猫,各个品种都有,大多是流浪街头的,还特意给这群猫建了一座玩乐的园子,为一时称道。因此,这春日宴被她办得妙趣横生。
每个前来参加春日宴的都可自备或者选择由国公夫人特意挑选的画舫,男女来时排队领取灯笼,男为蓝,女为红,上都书有数字,悬挂在画舫顶端。此外,同样以画舫为单位领取金花一枚,银花十枚,铜花百枚,遇见感兴趣的便往其船上“抛花敲门”,若是对方亦有兴趣,则会邀请抛花者上船小叙。
被抛花者若是对抛花者不感兴趣,所得若为银花,可当场拒绝,若为金花,那便不可拒绝,必得请上船来。铜花则是单纯的赠礼。
待结束时,结算船上所得花束,十银花等于一金花,十铜花等于一银花,累计数量最多的则是本次春日宴的魁首,女者可得国公夫人珍藏的价值连城的流彩缎一匹,而男者则是传闻中一曲《凤求凰》引得百鸟来朝的古琴绿绮。
晏枝穿着一身素白长裙,外罩轻纱,悬有披帛,边角有荷粉,只着淡妆,垂髻轻挽,别了一支白玉鹤簪,简洁清雅,美似画中仕女,翩然若仙。
她的画舫刚荡进湖里,便有悬挂着蓝色灯笼的画舫向她船上投银花,三朵一起投过来,晏枝一愣,莲心反应快她一步,喜不自胜,道:“小姐,这三朵银花分别是御史大夫的长孙袁公子,工部尚书的长子秦公子和内阁大学士的嫡孙周公子,你可要见哪位?”
晏枝思索一二,道:“都见吧。”
“那顺序如何?”
晏枝道:“离得近的先。”
“哎!”莲心出去通传,三人先后上船与晏枝闲谈,大多都是在谈论梁宁县水患一事,亦有提及穆亭渊想与其结交,随后又赠与晏枝铜花十余朵。
三人之后,又有银花问路,晏枝不再顾及其他,挑着感兴趣的人物见了。
就在这时,画舫时突然响起悦耳琴音,晏枝听着入迷,待琴音声落,不由击掌赞道:“这是何人?琴弹得真好。”
“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嫡孙女,被称为北都第一才女的傅涵雅,奴婢见过一回,是个美人,小姐可记得挂在奈何楼上那一副对联,正是出自她之手。”为了让晏枝知晓各个画舫上的人物,莲心早就打探好了,也背下了各人的家世背景,向各个府里的丫鬟打听了不少八卦,她笑着对晏枝道,“小姐不知,穆公子高中那天,傅大人便试探过公子,想把这位大才女嫁给公子呢!郎才女貌,他们很是登对。”
晏枝闻言,神色有些恍然,她轻轻颔首,又关切地问道:“她性子如何?”
“温和安静,听说待下人也很和善。”莲心笑得更是开心,好似穆亭渊与傅涵雅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晏枝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很喜欢她。”
莲心察觉到晏枝话里的情绪,忙收了笑,道:“奴婢最喜欢的是小姐。”
晏枝无奈地笑了笑,她走出屋内,看向傅涵雅的画舫,那画舫做工精致,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纸鸢,可见其主人的心灵手巧。
“傅涵雅……良配吗?”晏枝低声喃喃,对傅涵雅生了几分想见上一面的兴趣。
不远处,傅涵雅坐在屋内轻轻抚弦,她长得明秀多姿,姿态秀雅端庄,纤长手指在琴弦上一抚,流水般的琴声便在小室内流淌。
先前投花约见的,她一概未见,只安静等着一个人来。
“穆亭渊……”傅涵雅按住鼓噪个不停的心口,低吟穆亭渊的名字。
她原本对穆亭渊没什么兴趣,那段时间,北都传颂的都是这个名字,就连要求严苛的爷爷都对他赞不绝口。傅涵雅从小努力至今,也未曾得到爷爷如此褒奖,她甚至对穆亭渊生出了一些嫉妒之情。
但那日,穆亭渊前来家中拜访爷爷,她被安排了一场与他的偶然会面。
那时,她正坐在亭中弹琴,新谱的曲子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就在这时,穆亭渊向她走来,随意一抚琴弦,便让她茅塞顿开。
她至今仍是清楚地记得,那人温和微笑着的清俊模样,和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小姐琴艺卓绝,只是这里稍显悲戚,冒昧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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