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晏枝沉默不语,穆亭渊仰着头看向坐在马车里的晏枝,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嫂子,便当带亭渊出去放放风好不好?我还从未看过穆府外的世界。”
这孩子……也太会卖弄自己的皮相。也惯会拿捏别人的软肋。晏枝叹了口气,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对穆亭渊伸出手,道:“那便一块去吧。”
马车颠簸前行,路上,晏枝考了穆亭渊一些东西,发现这世上的确是有天才存在。
穆亭渊天赋极高,又能触类旁通,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基础的课业全都补完了,十岁前错失的时间仿佛不存在一样,晏枝相信,现在把他丢进学堂参加考试,也会拿出一个漂亮成绩。这不禁让晏枝开始计划调整穆亭渊之后的教育。
节奏还可以更快一点,多学些东西,以后总会派上用场。
很快便来到大理寺狱门前。
这边的事情晏殊同都替她打点好了,晏枝进来后,直奔关押穆落皓的牢门。
备受牢狱折磨的穆落皓已经虚脱得不成人样,他委顿地坐在床上,一旁的餐盘里放着发黄的馒头和几片青菜。
晏枝隔着牢笼唤道:“穆落皓。”
穆落皓听见声音一怔,缓缓抬头,看到晏枝时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下,说:“嫂、嫂子……”
听见这称呼的穆亭渊不悦地皱了下眉,这是他的嫂子,他不想听见除他以外的人这样叫她。
晏枝把准备好的吃食递给穆落皓,低声道:“你先吃点东西。”
穆落皓爬起来拿过食盒,打开后闻到一股肉和油的香气,饿死鬼投胎似的,不用餐具直接伸手去抓里面的吃的。
晏枝看他这么狼狈,问道:“现今可后悔当初杀了娘亲?”
“后悔,”穆落皓一边吃一边抽泣地说,“我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至今还是不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猪油蒙了心,”穆落皓咬牙道,“我就不该信那个人说的话。”
“那个人……可是……?”晏枝循循善诱。
穆落皓却不接话,他自是知道后果严重,哑着嗓子说:“花悦庭……大夫人可去看过?”
“未曾,怎么?花悦庭里究竟有什么?”
“我的女人在花悦庭,”穆落皓低声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最近几日应是要临盆了。”
第22章 ===
穆落皓的女人?
晏枝一怔,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人在原作里是个什么身份。她蹙眉沉思,回想了下这段剧情和有关花悦庭的情节。
原作有关花悦庭的描写非常多,这是男女主发展感情的地方,但都是走感情戏的日常琐事,没什么太大的戏份。
穆落皓的女人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来的?
晏枝问道:“你经常在外风流,这是你的哪个女人?”
穆落皓脸皮一热,道:“她出身农家,是小门小户,父母都是务农的,我本打算将她养在外面,等……”他神色黯淡,还是没能自然地说出这些话,咬碎在唇齿间含糊地说,“老夫人没了之后,再把她接回去,想办法让她当当家主母。”
闻言,晏枝简直不可思议,以穆落皓那不着调的性格居然能对一个女人这般情根深种,那个出身农家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把穆落皓迷得五迷三道,两人身份悬殊,日常出入的场合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能碰到一块儿去?还发展出了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
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
想到这儿,晏枝下意识觉得那是个不好处理的女人,如果只是穆落皓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怀了穆落皓的孩子……
是个隐患。
穆落皓见晏枝沉默不语,忙道:“嫂子,我没有打算让他们和你抢家产,我只是希望能替穆府留下一个后人,那个穆亭渊……”他目光一寒,落在穆亭渊脸上,压低了声音对晏枝,笃定地说,“他不是爹的儿子,以爹的性格,绝不可能在外面留有私生子。我十余岁的时候来书房找爹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笔洗,正好这个时候爹推门进来,我怕被责罚就赶紧藏在了柜子里,不小心听到他们谈话。”
晏枝脸色一变,一句卧槽差点喊出来,忙紧张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他们说穆亭渊不是爹的孩子,他是爹一位好友的私生子,我左思右想,爹为人刻板严谨,所交的朋友都是这类人,能做出这种出格事情的只有当初的吏部尚书,如今因口出狂言,大逆不道被放逐边关的周海宁。他是周海宁的儿子,压根就不是我们穆府的后人,嫂子,嫂子?”
穆落皓见晏枝神色怔怔,多叫了她几遍,晏枝回过神,舒出一口气,以为这天大的秘密被捅成马蜂窝了,原来是闹了一出乌龙。
“怎么了,你说。”晏枝应他一声。
穆落皓说:“我知道这事太过震撼,嫂子一时无法接受也不奇怪。当年周海宁侮辱谩骂圣上,犯下大逆不道的罪业,子孙后代都不许入朝为官,嫂子,若是穆亭渊身份被揭晓,咱们穆府又与他扯上这种关系,怕是从泥潭里出不来了!”
晏枝轻笑,反问道:“你知道因为你,外头人都是怎么说穆府的吗?”
穆落皓垂下脑袋,低声喃喃:“是我的错……”
晏枝冷声道:“四大氏族的穆府教出了一个杀母弑嫂的畜生,周大人子孙后代无法上朝为官,但穆府的儿郎往后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抬不起头!”
“嫂子,”穆亭渊忽然说,“能让我和他说两句话吗?”
晏枝看了穆亭渊一眼,退开几步,淡淡道:“说吧。”
“二哥,”穆亭渊站在穆落皓面前,说,“嫂子这几日一直在为穆府奔波,我每回看到她那么晚回来都对自己说,一定要努力一些,早点长成大人成为嫂子的助力和坚强的后盾,让她嫁进穆府能像其他夫人一样享清福。因为你的过错,穆府的一切都要重来,但是没关系,如今我是穆府的少爷,也是未来穆府的家主,你没有做到的和撇下的责任,我替你背负起来。”他个头仍矮,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穆落皓时,莫名生出了王者睥睨的气魄。
穆亭渊笑得温柔,低声说:“二哥,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这辈子都不配作为穆府子嗣站在祖宗牌位前吗?我现在可以自由进出祠堂了,而你不一样……你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你已经不算是穆府子嗣了,你是穆府的耻辱,你的名字会被从穆府族谱中抹去,死了也是没有归处,没有供奉的孤魂野鬼。现在的你是一只……你曾经叫过我的,小畜生和丧家犬。”
穆落皓脸色一白,想到他曾经对穆亭渊做过的事情。他讨厌这个孩子,认为穆府的霉运都是他带来的,父亲病死,兄长身体日益衰弱,都是这个外来的装成私生子的家伙吸走了家里的气运,弱冠之前,他常去欺负穆亭渊,打他,骂他,把他当成狗一样训斥、调.教。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些怨毒会报复在自己身上,他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惧,人最怕落叶无根,天地间再无牵挂。他忽然伸手去抓穆亭渊的衣服,穆亭渊近些日子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很快避开突如其来的袭击。
晏枝揽过穆亭渊,向后退开安全距离,低声呵斥道:“穆落皓你做什么?”
“时间到了——”外头有狱守提醒道,“穆夫人,请你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