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成亲了?也不知道这回的公子能挺多久,”另一个鬼魂又说道,“成一次亲折腾一次,我还得从地下来来回回的跑,累都累死了。”
“我也是,咱们陪她演戏已经演的够久了,希望这回是最后一次吧。”
两个鬼魂边走边交谈着,看样子,是要先进戏楼。江淮踟躇着,也跟了上去,那边厉闻昭已经牵着鬼娘子上了二楼。
戏楼的二层楼上,灯火错落,隐隐照出一片昏黄。
鬼魂们依次跟着进到了戏楼里,外面唢呐打鼓,喧嚣不断,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脑海里,老道士的声音徒然传来,应该是用了什么法术,和他之间产生了联系:“我这里有情况,你静观其变。”
“你那里什么情况?”江淮想要追问。
然而老道士没有说太多,只听见模糊地一声“追”后,声音戛然而止,应该是被中断了。
这下好了,真得靠自己了,这道士真是一点都不靠谱。江淮看了一眼周围压上来的鬼魂,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楼宽敞,从上面往下看,能看见戏台的全貌,戏台中央站着几个身着戏服的人,挽水袖轻盈一跃,在亮亮锵锵的锣鼓声中登场。
那几个戏子脸上涂的浓墨重彩,也分不清是人是鬼,江淮只瞧了一眼,就落回了厉闻昭身上。
从斜对角的方向看过去,能看见厉闻昭和鬼娘子坐在两把太师椅上,两个人目光皆是停在台下的戏池子里,目不斜视的望住,他们中间放着矮桌,桌上的蜡烛笼在一层罩子里,罩子上面还贴着“喜”字。
江淮寻了个方便观察的地方,驻足,一个劲的盯着瞅。
厉闻昭像只被牵了线的傀儡,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看起来静悄悄的,江淮总觉得一开始看还好,看多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厉闻昭脸上的血色全无,苍白的有些骇然,桌上的烛光印在他的面上,才稍显的红润。
就像个纸扎人似的。
楼下锣鼓声迎合着琴声,奏地紧促有致,在几番观察后,江淮终于确定了,那些戏子,既不为人,也不为鬼,而是用已经快要糜烂的尸体做成的傀儡,他们的脸上被擦了厚厚的粉末,故此乍一看,看不出异样,但往细了瞧,那撩起的水袖下,甚至能看见已经烂的往外翻的手指。
他们像是被线连接住的木偶,用快要腐烂的尸身,跳着曲目。
江淮心里一阵作呕,他觉得厉闻昭应该也是被同样的东西控制了,所以才会如此反常。
这边胡琴声刚起,脑海里就再度传来了老道士的声音:“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听他声音,是有些喘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搏斗过。
江淮在脑海里,用神识和他简单交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老道士听完,恍然大悟:“那些唱戏的,可能就是这鬼娘子以前俘虏结亲的人,等吸干他们的精气后,再做成傀儡,任由她摆布,她倒挺爱自演自画。”
“为什么我之前来的时候,没看到过这里还有这种戏楼?”江淮问出了心中疑虑,“我是不是在她布的结界里?”
“嗯,不错,变聪明了,”老道士说道,“她在这整个寨子四周都布了幻象结界,你所看到的场景,都是假的,不要去信就行了。”
江淮:“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老道士:“你继续盯紧厉闻昭,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打草惊蛇。”
“那你呢?”江淮问他。
老道士:“我在布阵,等我布好阵,会告诉你的,等那时你再行动。”
江淮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老道士明显是不想再听啰嗦,直接闭了自己的神识,兀自忙活去了。
眼下,戏池子里还不断上演着《西厢记》里一幕又一幕的名场面,江淮想往厉闻昭那里靠靠,但周围鬼魂太多,他被挤在中间,寸步难行,到最后,就只能用余光去瞥厉闻昭,看见他还好整以暇的坐在那,眼神没从戏子的身上移开过。
戏停,喝彩声此起彼伏。
鬼娘子大概是听满意了,忽然站起身,欲要离开,旁边的鬼魂们还没从这场盛宴中惊醒,纷纷鼓掌,等反应上来时,鬼娘子已经消失在二楼了。
厉闻昭原本走在她身后,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站在拐角处,突然顿住了脚步,不动了。
江淮想要跟上前去,但周围的鬼魂们推搡着,如潮水一般纷涌,他几次想要挤出去,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
就当此时,不知是哪位鬼撞翻了桌子,打翻了烛台,火势一下蔓延开来,鬼魂们起先是试探性的想要拿东西去灭火,但很快便发现,这火不比普通的火,手刚碰到,就全着了,凄厉的尖叫哀嚎声一瞬间充斥在整座戏楼中,台下的鬼见状纷纷朝门口涌出,一时间,竟把门堵得水泄不通。
鬼娘子还沉浸在自己创造的美梦里,完全没留意到厉闻昭已经不见了,她嘴里轻哼着方才的曲调,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身后的戏楼已经烧了起来,鬼魂们没有法力,一个个就只能撞撞跌跌地去找出路。
火势很快绵延向戏台,四处都是密集的魂魄,江淮陷在一片火海里,想要逃,却被身后的鬼魂们推搡着,越陷越深。
火烧塌了屋脊,他不知所措的张望,终于在火海的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围的光景在这一瞬不复存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拼凑不出厉闻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