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煞,要比眼前这群不能屈伸,僵硬笨拙的僵尸可怕的多,它们一开始也是普通的跳尸,不知什么原因,最早挣脱了棺椁,吸食过路人血,才会变成这样。
这个看似沉寂的寨子里,不知死了多少人。
眼见黑煞已经逼近,厉闻昭下意识喊出了声:“江淮。”
江淮被他的喊声惊到,立时回首,但是那只黑煞已然抓住了他的脚踝,直接扑了上来。
紧接着,咚地一声,是人体坠地的声响。
厉闻昭几次想要冲开包围住他的僵尸群,却因为魔气被压制,释放不出来想要的效果,渡生罩把他保护在结界里,隔绝了那群僵尸的进攻。
江淮又跌回了原先的后院里,方才在黑煞抓住他的一瞬,他因为害怕用全力踹出去一脚,就是这电光石火之间,蛟骨倏然化成一把利剑,刺穿了黑煞的胸膛,把它钉死在地上。
草堆里,江淮感觉自己的骂娘声已经冲到了嗓子眼,眼前黑圈圈打转。
旁边黑煞还在挣扎,它的胸口已经被蛟骨刺出一个窟窿,有白色的蛆虫从破裂的皮囊里爬出来,流出了浓褐色的汁。
江淮来不及多想,立时强撑着爬起来,然后撞撞跌跌地跑到黑煞旁边,将那把化作利剑的蛟骨又往下推了几寸。
切入肉糜的沙沙感,充实而有韧劲,沿着剑脊一路传到了掌心,腐烂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江淮憋住快要吐出来的欲望,一推到底,直至剑柄卡在了肋骨上。
黑煞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眼球向上翻去,露出了灰色的眼白。
江淮感觉自己的手都是抖的,已经破开的窗户里,他看不见原先的几只僵尸了,也清楚的知道这间院子里潜在的危险。
他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黑煞的胸膛里拔出蛟骨,颤颤巍巍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黑煞还在抽搐着,却已是无法再移动办法,它身上黑色的菌斑逐渐褪成了白色,是濒死的征兆。
可江淮不懂,他一步一退,直至身体抵在了墙壁上,才让他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沉寂的暗夜里,他警惕的四处张望。
空荡荡的后院里,能看清的,只有那一口用来汲水的井和马厩,风从四野吹过,呼嚎不断。
厉闻昭的喘息声愈来愈重,脸色也越来越差,他不断用魔气去扫荡那群僵尸,却只能把它们击退,不过是想到了江淮的处境,一念之间,渡生罩竟突然收拢了起来。
僵尸们迅疾围拢上来。
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厉闻昭深知自己现在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他现在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忌其他,一波又一波的消耗,早已让他精疲力竭。
头痛欲裂的感觉一直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迅速用灵力划破手掌,并指掐诀,血光逐渐向上空漫溢,迎合着天上的血月,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光华盛开的符咒。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艮卦,破!”随着他一声低喝,符咒化作灵力朝四面卷去,如利刃般锋利。
灵力所过之处,残肢横飞,魔气冲天而起,盖过了血月,一时间,整片天地黯然无色。
那些僵尸如同被无数把刀割开了一样,碎成了薄片,有些身体没有被全部切开的,还在地上挣扎,蠕动,一寸寸地朝他这爬来,但没过多久,就抽搐两下,不动了。
用完这一招后,厉闻昭仿佛彻底失去力气,身形登时委顿了下去。
他喘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迷糊,眼前所有景象都在打着转,模模糊糊的,手上也全是血,沿着掌心的纹路滑落。
即便是缓和了须臾,他的脸色依旧很差,毫无血色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深深的乏累。
周遭的尸潮并没有彻底褪去,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根据这里的风水位置来看,应当还有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它们目前还没有路出马脚,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而这样有自主意识的灵体,多半已经有了修为,会比较难对付,它们生在这四灵局里,饱受邪气和灵力的滋养,既能承受的住阵法压制,也能释放出阴气。
这便是四灵局最让人头疼的地方,搞不好,还能冒出来极个别鬼修。
厉闻昭自忖几百年来从未被这么压制过,这样不符合他的脾性,但身上的伤,和被压制的魔气无一不提醒他,自己现在处于劣势。
他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被折了傲气,实在可笑。
不由得,他唇角又浮现出一抹笑,不过这回,约莫是自嘲了。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江淮却觉得度日如年。
他咬下唇咬地用力,被咬的地方失去了血色,泛出一片惨白来。
几秒钟前,他还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这会儿,竟是又全部消弭了,像是他的幻听一样。
外边,厉闻昭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一连串的爆裂声,连风都静止了一瞬,再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被院子里传来的窸窣声带走了。
他的掌心早已被汗浸湿,却还在强迫自己冷静,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院墙外,他忽然又听见了铃铛撞击的声音。
这声音和他在梦里听到的有些许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壮着胆,重新爬上了院墙,这回,他没有再看见厉闻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