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轻微微睁大眼睛,他明白萧承衍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去。
萧承衍想了想,怀疑自己是不是言语太重了,一下子揭开最丑陋阴暗的一面,梁轻会接受不了。
萧承衍拆开话题道:“时辰不早了,公爷该休息了。”
梁轻将身前的茶碗盖上,淡声道:“如果豫王在,是不是会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没想到他如此不避讳地提起自己的父亲,萧承衍顿了顿,他一直不太确定,梁轻在豫王案里究竟扮了个什么角色。
如果在前世,他确定对方是陷害豫王府的帮凶,但现在不一样了。
萧承衍看着梁轻的眸子,很干净,很坦荡,因为久久得不到回应,疑惑地偏了下头,下巴抬了下,露出流畅漂亮的下颚线。
萧承衍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即便对方有负了自己、也要将人控制在身边的想法。
“世事无常。”萧承衍想了想,低声道,“公爷已经做的很好了。”
但没想到第二日,礼部侍郎宋子真,也跟着狠狠参了镇国公一本,他在贪污受贿勾结地方官的罪名上、加上一条为人放浪、目无王法残害忠良。
最后一条罪过就有些微妙了。
皇帝都生气不起来,最近一次残害忠良,怎么说都得算上自己一份。
因此在宋子真义正词严说完后,皇帝轻描淡写地只回了一句:“派刑部的人,去镇国公府上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皇帝毫不重视地一揭而过,让宋子真气的差点在朝堂大殿内摔折子。
当日下午,刑部果然派了人过来,然而刑部本来就是梁轻的势力范围内,来的两个小官连口茶都不敢多喝,呵呵笑着在大厅内站着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主动告辞,临走前还拉着陶管家说:“我们就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过来看看,让大人好生养病着。”
与此同时,归一也回到了镇国公府内,因为前院有人,归一直接从梁轻屋子后头破窗而入。
正好跟在换新炭火的萧承衍对上了目光。
萧承衍的神情冷的像最冰的寒冬。
归一的所有动作顿时停止,目光带着警惕,不是对方冷淡,而是对方身上那一股骤然暴起的杀意。
“什么动静啊?”好在里头案桌旁的梁轻抬起头,眉头一挑,“归一来了?”
萧承衍身上的气息顿时收敛,归一走到梁轻面前跪坐下,道:“宫里头的消息传来,昨日皇帝下朝后,发了一通火,后来便传身边的太监来府上向您问责了。”
梁轻:“皇帝想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归一道:“是,那份私下来往帐目的数额很大,皇帝生气了,觉得您断了他的财路,导致了国库空虚,入不敷出。”
梁轻差点被茶水给呛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和皇帝被挑拨离间,没想到皇帝只是生气自己抢了他的钱!
这皇帝的心机……真是不太深啊。
梁轻道:“我近日也在查……也在清算这个,确实是数目不小。”
归一继续道:“不过今日下朝后,内阁首辅陈大人跟皇帝私下聊完,皇帝便让人继续送陆枫他们南下查案了。”
梁轻看了萧承衍一眼,果然如对方所料。
局面,比想象中好一点。
归一却道:“但是有些麻烦的是,您被参奏两日的消息传出去,外头本就民怨四起,各处都……百姓和朝中部分大臣对您更加不满了。”
陆枫他们本就是为了去查贪官,结果没想到漳州刺史的事情被揭发,梁轻就顺势被推上了风浪尖口。
最大的贪官就在眼前,只要把梁轻搬倒,不就能杀鸡儆猴了吗?
萧承衍皱起眉,他本来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人言可畏,久而久之,朝廷顶不住压力,就得让镇国公府自己来顶。
梁轻却轻松道:“没事。我写一封书信,让陆枫他们查案不用顾忌我。”
梁轻知道自己本来名声就不太好,最多是更不好一点。萧承衍看着他,忽然想起以前觉得梁轻傻的念头,果然是对的。
然而,这件事梁轻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每日每夜清算原主暗地收到了贿赂,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毕竟原主是个狂热收藏家,再怎么值钱的东西也不如银票来的快。
入冬以来,镇国公府内的绿植似乎停止了生长,陶管家让人新种上一片梅花,萧承衍也不修剪花枝了,每日和梁轻在屋中处理公事。
这一日夜晚,萧承衍在文书上做上笔记,抬头一看,却见梁轻趴在案桌上,又睡着了。
这么多日相处下来,萧承衍早已发现梁轻睡眠浅,但因为身体虚弱,常常感到困乏而需要睡眠。
萧承衍放下笔,他看着梁轻的眉眼,昏黄的油灯下看着更是如玉雕一般的精致而惊艳,而且百看不腻似的,连鼻尖都莹白透光。
梁轻是真的困的睡着了,也没发觉萧承衍就这么看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不说,萧承衍还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快的呼吸都不太稳。
萧承衍觉得不行,勉强捡回自己的理智,起身过去,熟练地将梁轻抱了起来,步伐平稳地走到床边。
这件事他以往做过好多次,梁轻不算重,他垂落的乌发很长很柔顺,此次萧承衍刚把梁轻放在床上,梁轻忽然眼皮一动,拽住了他的袖子。
梁轻跟萧承衍相处太多日了,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气息,眼睛都没睁开,只道:“做什么?”
萧承衍按着狂跳的心脏:“夜深了,公爷该休息了。”
梁轻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偏头蹭了他一下。
萧承衍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砰的一声断了,他一个膝盖已经压在了床上,双手托住这人的背脊,微微上前凑近,装作恶狠狠道:“梁昭回,再招惹我,我就睡在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