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停下笔看着他。
梁轻鼻尖也是小巧玲珑,唇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来,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探出的手腕细白一截,仿佛一捏便能折断似的。
“我不是很想做高尚的好人。”梁轻放下册子,咳嗽了两下道,“但是我现在在这个位子上,我尚且有能力去做些什么,而我又想去做,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萧承衍微微一怔。
他的想法与萧承衍以前的观念有几分相似,顺心意而为。萧承衍以前觉得他想不通,实际上梁轻比他更像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拥有更炙热的情感。
而萧承衍,就忍不住想朝这道光奔去。
他压着跳动加快的心跳,道:“是。”
然而再怎么心动也不能放任这个人继续熬自己的精力了,萧承衍放下笔,伸手将梁轻的册子合上,道:“医师说,这个点,公爷该睡了。”
梁轻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微微皱眉不满道:“你怎么如此霸道不讲道理?”
萧承衍眯了眯眸子,道:“我还有更不讲道理的,公爷要不要试试?”
梁轻一顿,顿时想起之前萧承衍给自己穿衣的事,忙将手揣进衣袖里,漆黑的眸子动了动,道:“不了,你出去叫绣绣进来吧,这份奏折留着明早再写。”
萧承衍皱眉,感觉梁轻有意不许自己贴身伺候了,不过他没说什么,起身去叫绣绣了。
第二日陆枫离京,为了给他们助威加油,梁轻特意离府出城,给他们送了行。
陆枫大为意外,深深地给梁轻行了一礼,并表示此次若能解决民怨之灾,梁轻必然名垂青史,为后人赞颂。
梁轻顿感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他是真的没那么高尚,况且,能不能调查清楚,地方官到底在做什么,全靠陆枫和邢远自己。
然而送行回来,梁轻又病了一次,算上那一日晚上突然发烧到现在,他这毛病已经持续了快十日,虽然没有严重到昏厥过去,但成日病怏怏的,不见好个利索。
萧承衍心中有些怪梁轻贸然出城,却见人躺在床上闭着眼昏睡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离开了镇国公府。
他前世,结识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江湖神医。
后来梁轻的腿,也是他让对方治好的。
不过今生他没有在江湖浮沉的经历,见到对方的契机在一年后,萧承衍此时也不好离京去找对方,只好先飞鸽传书,试着想办法联系对方。
而此时在国公府后院的陶管家,正在监督后门马车卸货,上面就是梁轻交代的,大理寺少卿邢远派了人送来的家乡特产,都是些干货和茶叶。
不一会儿,一个仆役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陶管家,府门外来了个自称漳州刺史的官员,说要求见公爷。”
陶管家道:“说了公爷病中,不见人吗?”
仆役道:“说了,但是那人说自己行程着急,过半个时辰,就要赶路回去了,此番入京,是述职来的。他还说,不用特意见公爷,他是感念昔日公爷的知遇之恩,特意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就在马车上。”
陶管家不懂这些,皱了皱眉,道:“公爷病中,这些就不要再吵醒他了。去问问萧公子。”
仆役闻言便去了,没一会儿跑回来说:“萧公子不在府上。好在幕僚先生说,让小的去把人打发了。”
“那就这么做吧。”陶管家愣了愣,道,“奇怪了,这人能去哪里了?公爷都在府上,怎么可能萧公子会不在府上?”
他转念一想,莫不是趁着大人卧病在床,萧承衍偷了自己的卖身契跑了吧?!
直到傍晚,萧承衍才借着昏暗的天光,回到国公府上。
他飞鸽传书之后,还特意走访了临安内他父王留下的一些人脉,也都是他前世后来信任的人。萧承衍已经慢慢着手在临安培养起自己的势力,联络旧人,是第一步。
萧承衍回了主院,正巧遇见绣绣将煎好的药拿过来,他道:“给我吧。”
绣绣看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我明白’的意味,将托盘给他了。
萧承衍推门进去,屋内的安息香漂浮着,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梁轻醒过来好一会儿了,肚子饿,正坐在轮椅上、拿着碗小口喝粥,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放着,等凉了我再喝。”
萧承衍闻言照做了,问:“公爷还要什么吗?”
梁轻神色有些复杂。
在原著中也有赋税加重这一段剧情,南越百姓苦不堪言,有些地方甚至有人揭竿而起,地方军不够用,萧承衍也被拉去过充军。
而原本应当上战场,接受历练和发掘自己军事天赋的龙傲天……此刻正在他府上端水送药、修剪花草……
甚至还要为主人穿衣、倒……倒夜壶……
梁轻将最后一项忽略。他看向一旁,给陶管家使了个眼色。
陶管家顿时明白,离开了房间时还关上了门。
萧承衍眉头一动,顿时明白梁轻有事要跟他说。
梁轻自己推着轮椅到案桌前,面对着萧承衍,斟酌道:“你在我这里,做这些是不是太屈才了?”
萧承衍一愣,道:“公爷此话何意?”
“你自幼博览群书,在陆老太傅那儿求学,后来又连中二元,直至殿试,皇帝都不敢考你。”
梁轻将手揣进袖子里,缓缓道,“即便没有亲王的爵位,你仅凭自己,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萧承衍看着他,这些赞誉,在很久之前、他登上帝位,选用最铁血的手腕行最专横独断的事的时候,就没有了。
萧承衍神色渐渐冷淡下来,他道:“公爷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