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辞昼声线沉沉:“亭枝。”
容穆没法子,将一边手递过去:“就你事多。”
商辞昼笑了笑,轻轻握住掌心的温存,心中这才踏实了些许。
一众人折腾了将近一夜,经历了生死大关,又吃了一路狗粮,才终于看见了营地的帐篷。
容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商辞昼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营地环境干爽,定然会叫伤口快快好起来。
但是等走到跟前,他才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血腥味,不仅血腥味重,环境也不怎么好,地上的土地黏着着片片黑红颜色,还有一些不明东西,角落的容穆没敢仔细看,他转头看向营地的主人:“……这,就是你说的乱糟糟?”
商辞昼温良一笑:“你别生气,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便即刻拔营。”
容穆都不敢深呼吸,他道:“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兵,你这么造,难怪他们在战场上割耳朵割的不亦乐乎!”
他话音刚落,便见有一军医从旁边的帐篷中钻出来,对方蒙着脸面,手中还戴着一副羊皮手套。
容穆一看这个打扮,就知道他刚才在处理什么事情。
大商军队被牛羊疫病困住的消息早已经传开,这军医或许是效仿当地处理方式,倒是误打误撞的阻止了病情传播。
可是已经染了病的人却还在躺着,西越要是有这个根治能力,绝不会叫这个疫病伤害他们最珍贵的牲畜。
躺在里面的这些人,情况恐怕不容客观。
容穆尽量目不斜视的从马上下来,看那军医就要凑上前来,连忙抬手制止道:“先去用干净的水洗漱一下自己,你们陛下受了点伤,需要你来缝针。”
那军医一愣,复又看向商辞昼,只见自家陛下微微一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军医:“好,好,臣这就去整理一下自己。”
商辞昼见容穆憋着气,便掩唇微微咳嗽了一下,对方果然转过头来:“没事吧?”
他回道:“没事,孤的帐篷很干净,我们先去那里面坐坐。”
容穆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道:“你是真的能耐,好好的一个军营被你造成了人体器官集中营,你晚上住在这样的地方,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商辞昼:“孤梦中都是你,就算身处地狱也是美梦连篇。”
容穆冷酷脸:“花言巧语。”
商辞昼掀开主账帘子,牵扯的背后伤处痛了一瞬,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亭枝不要嫌弃孤了,出门在外难免不怎么讲究,等孤回去大商,便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好皇帝。”
两人正说着,那军医便又进来了,这次他连衣服都换了一身,整整齐齐的拜了拜商辞昼:“陛下,臣来为您缝合伤口。”
商辞昼慢慢悠悠嗯了一声,容穆连忙招手:“快点快点,他伤的很严重!”
军医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刚才外面人说这位小郎君是南代王子,他心中觉得这位突然造访的南代小殿下恐怕有些夸大其词,若是真的受伤严重,陛下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轻松的样子,恐怕只是些小伤——
这样的猜测在商辞昼脱下上身衣物后戛然而止。
军医捏着长针的手指狠狠的颤抖了一瞬,看了看那伤口,又看了看眼前没事人一样的天子。
他膝盖一软,差点就要直接跪下来。
商辞昼侧过头:“如何?”
伤口深可见骨,或许已经伤及内脏!但这样的情况下,陛下还能没事人一样的骑马回来——那军医肝胆剧颤,看着天子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恐惧。
却不是畏惧他的身份,而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在回光返照。
容穆急了:“哎呀,你就不要磨蹭了!快给他清创缝合呀!”
“臣,臣斗胆,先为陛下切一切脉象。”他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商辞昼可有可无的伸出手,任由对方眉头紧皱的诊了半晌,然后才看到这随军大夫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但他却一时闭紧嘴巴什么都没说,而是将长针在烛火下撩了撩,道:“陛下且忍耐一会,西越物资匮乏,没有麻草生长。”
商辞昼随意的嗯了一声。
容穆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稍稍吊起,却在对方下针的一刻,被一只大手蒙住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掌心的位置扫了扫,商辞昼低声道:“亭枝陪孤就可以,不要看这种东西。”
容穆顿了顿,摸索着主动抓住了皇帝另一只手。
“……我陪你,你伤要治,不能耽搁,我抓着你,你便知道有人陪在你身边。”
商辞昼勾起嘴角,眸光看着絮絮叨叨的少年,眼中全是浓的化不开的喜爱。
军医动作很快,但缝合条件难免粗陋,容穆好几次都感觉到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蜷缩了一下,想来商辞昼并不是全无感觉。
这样的长针行走在皮肉当中,不亚于一场酷刑加身,不知道过了多久,军医的动作才停了下来,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比商辞昼更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陛下,缝好了。”
商辞昼这才放下捂着容穆眼睛的手,从一旁摸过干净衣物披在身上,容穆想要再看看伤口,却被他抬手制止:“不好看。”
容穆眉头紧皱,就听商辞昼和军医道:“再替他把把脉。”
那军医像是有话要说,但碍于容穆在场,只得先伸手给容穆切了切脉象。
后者一脸不知所措:“你给我看什么病,我没病。”
商辞昼:“你方才脸色难看,还是瞧瞧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