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辞昼:“这次又是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容穆,人生才短短几十年,你不能总是这样骗我等你,我也没有多少时间。”
容穆:“……这次不久,我有预感,就一会。”
商辞昼眼眸深黑不见底,明明周围莲心光芒盛放,却照不进他的眼底。
容穆见他微微埋首,低声道:“你是不是,又伤害自己了?我是不是,又没有来得及?”
容穆摇头,他咬着牙,极力抑制住那种随时消散的感觉。
商辞昼自嘲道:“容穆,你说我怎么总是来不及啊。”
容穆换粮食的时候没有哭,埋死人的时候没有哭,取莲心的时候也没有哭,但或许爱意叫人无坚不摧,但爱也叫人脆如琉璃。
他实在没忍住,他是真的不想再叫这朵黑莲花伤心。
“我会回来——”容穆吸了吸鼻子,泪水盈满了漂亮眼眶,他语言颠三倒四轻乎极了:“我就是用……莲心试了一件事,但我喜欢你,不想离开你了,我一定会快快回来。”
“莲心……你胆子真大,”商辞昼低笑了一声,忽然道:“容穆,你知道我当初是怎样将你完好无损救回来的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就像这样。”
容穆瞳孔恐惧的放大,看见商辞昼蓦地拔出匕首握在掌心,又狠狠的抽了出来。
血液顷刻喷洒而下,染红了容穆身子底下的纹路,又顺着纹路的痕迹,逐渐汇集到了最中央。
“不……不……”容穆摇头:“不用救我,不用救我了,阿昼,我会回来,我一定回来——”
无人察觉的角落,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人形,他微微低头,又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被放在供奉台上的五代莲心忽然开启,但容穆却丝毫没有察觉,那颗莲心摇摇晃晃,被什么力量抛到了最后缺损的凹槽中。
几乎就在缺位补齐的下一秒,天边的第一丝鱼肚白蹦出。
又是新的黎明。
“上次我等了你十年,这次我只等你十天,”商辞昼温柔的摸着容穆消瘦的脸颊,“十天,你要是不回来,孤就点兵召将,平了南代再去找你,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你?一定会的吧,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容穆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能感觉到,维持他的力量在悄悄消失。
商辞昼轻轻抱起他,“孤的亭枝,瘦了好多,得吃多少烤鸡腿才能补回来……你送来的那些粮食,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亭枝,你比孤好,你是有大功德的人,不像孤,生来天煞只会杀人。”
血腥味冲入容穆的鼻子,却好像叫他堵住了胸腔,难受的要死。
他唇角有些苍白,商辞昼表情诡异的温和,又小心凑上来凉凉的亲了他一口。
那感觉有些苦涩,容穆手指微微动作,却只拉住了皇帝的一缕发丝。
天光骤然破晓,丝丝光点透出了容穆的身体。
商辞昼将容穆的白发埋进怀里,掌心血液将发尾染成了红色。
容沥站在顶楼的雕花门外,神情颤抖死死的捏住了拳头。
……太快了,容穆的动作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
那光点溢散又聚集,逐渐流入碧绛雪的莲心当中,容穆抓住商辞昼的头发,声音低哑又快速:“不准胡……胡闹,照顾好碧绛雪和王莲子,等我回——”
话未说完,绿白光点就已经全然炸开,有些逃窜去了花窗外,更多的汇入了莲心纹路之中。
商辞昼低头,掌心血流不止,他甚至空茫的握了握手,怀中却连一丝重量都没有了。
没有容穆,没有容亭枝,什么也没有。
十年前,他拼了命才换得容穆有一次重生机会,这次还要再赔上一腔没有根底的爱意,他只能停留在这里。
哪里都去不了。
也不知道还剩下多长时间。
可是商辞昼没有办法,世间这么大,他就只抓住了这一点温度,只爱上了这么一个人。
容沥神色空白的走进来,脚下沾了些商辞昼的血,他看了看那已经填了全部珠子的繁复纹路,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的大商皇帝。
须臾,又看见三两步外的那个黑色身影,从下颚砸了四五颗水珠下来,在窗边留下浓烈的湿痕。
容沥彻底滞在了原地。
天光破晓,金乌初升,七颗莲心珠子连成一线,香风席卷聚集了一夜的云,苍茫跪在花君殿外的怜玉与钟灵下意识抬头,有冰凉的东西坠了下来。
琵琶弦崩,万籁俱寂。
春三月的最后一天,王都城落了一场春日的大雪。
第105章 春归第105天
春日落雪, 闻所未闻。
王都城渐渐苏醒,南代的百姓们走出家门,愣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南国本就少雪, 更何况是这样大片大片,不要钱一样往下撒的雪花,许多人从未见过。
天生异象,人心惶惶。
起初,他们都以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是那雪温温柔柔, 落在人身上就像是安抚一样, 它覆盖了整个王都,远去青山郡, 风荷郡, 滋润着南代国的每一片国土。
有些莲株发了芽儿, 那小芽儿上也盖了一层白色的被子, 被风一吹, 白被子便薄了些许,唯恐冻坏了春天的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