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辞昼点头:“好。”
容穆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一口水,这才接着道:“实际上,我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它!不是因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
商辞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碧绛雪,半晌道:“你不喜欢我,大可不必找如此拙劣的理由。”
容穆恨不得将商辞昼脑子里的悲伤剧本往出倒一倒:“我是说真的咳咳咳!”
他咳的停不下来,趴在床边肩背颤抖,“你别被我这个样子吓到,我咳咳咳……”
“亭枝。”商辞昼动作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你昨晚,睡着了吗?”
容穆:“我没有但是——”
“……你在孤身边,连觉都睡不着了,是不是只有回到南代,你才会安心?但孤不可能放你回南代,所以你变成了这个模样,你去找江蕴行,不只是为了治病吧?你关心南代,孤却无时无刻不在拘着你,你是否心中早有不满?”
容穆:“商辞昼!”
商辞昼眉眼微垂,看着容穆的白发呆呆道:“孤听着,你慢点骂。”
容穆嗓音艰难沙哑:“……我真的不是骂你,你都快把我的话咳咳咳咳、堵死了!我的话你要听进去啊,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这个样子咳咳咳咳!真的没什么大事!”
他话虽这样说着,但一夜没睡的憔悴,感染风寒的脆弱,和这骇人的苍白发色,都叫人为之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去了。
“……你这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怎么会一夜白头?你是不是怕孤,不爱孤,恨孤将你留在身边?甜言蜜语与亲吻都是在敷衍孤骗孤,你最想做的,依旧如同我们初见那样,你最想回到你的故国南代,是不是?”
容穆深吸一口气:“你给我过来。”
商辞昼小心凑近,将他的白发往一侧拨了拨,小心的收拢在掌心。
“可就算你不愿意,孤也绝不会放你走,你——”
容穆按住商辞昼蜷在床边的手背,倾身过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个带响的。
然后又侧过头,在那边也垂爱了一下。
“你觉得,我在,咳咳,在敷衍你吗?”容穆道,他唇色稍微有些苍白,“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商辞昼抬眸看他,眼型依旧非常锋利,但深处却掩埋着对一个人深深的偏执和在乎。
“因为孤身边,从留不住人,不在乎孤的,都被孤杀了,在乎孤的,好像都被孤克死了,孤从来都养不活什么东西,重新遇到你之前,身边除了常用的几个人,几乎没有活物……容穆,你知道你对孤有多么重要吗?可是这么重要的你,如今在孤身边也变成了这个模样。”
容穆狠狠一愣。
“你……”
商辞昼的音色很低,有一丝火光照耀在他的侧脸上,叫他有些不太真实:“孤只是觉得,孤生来好像就是一颗孤星,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颗奇特的星星,又被孤照料成了这个模样。”
容穆吸了好几口气,心里将碧绛雪鞭笞了七八下,才面对着商辞昼道:“所以你觉得,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的原因?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我在敷衍你可怜你?”
商辞昼默认。
容穆气的倒仰,伸手将散落在额边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露出一双虽疲惫但依旧点缀灵气的眼眸来。
“你听着,我从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睡觉,和不喜欢人的吃饭,不顾一切的跳大水坑去救一个不喜欢的人,我喜欢你,才会留在大商,才会去西越战场,才会在你离开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你受伤,你只是没有被人爱过,所以才不知道被爱该是什么模样——”容穆压着嗓子眼的疼痛,费劲吧啦的试图掰正商辞昼扭曲的思想,“不喜欢你,我就会离开你,但我喜欢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找回你身边,就像从一开始,我和碧绛雪一起出现在你的紫垣殿一样。”
容穆是活泼,但他对感情也内敛,平日只有商辞昼厚着脸皮诉说爱意,容穆只在一旁听着,还要骂他不要脸面。
他哪里听过这么多句喜欢?还是从他最爱的人口中说出来,叫人噩梦转折,飘飘然如在云端一样美好。
容穆就着商辞昼僵持的手再喝了一口水,才哑着声音道:“你瞎想之前,再仔细看看我的头发。”
商辞昼闭了闭眼睛,小心捧起一缕,目光被刺痛又不得不听容穆话的僵硬模样。
只见少年懒懒的卧靠在床边,木窗橼边支起透气的小缝儿吹进来一股凉风,带着些许熟食糕点的味道。
靠近年节,又逢瑞雪兆丰年,两位主子也难得凑了个齐全,沉寂多年的东宫已经在提前炸果子了。
“喜爱一个人,是会为他开一朵花出来的。”容穆咳了两声,轻声强调道,“哪怕是在冬天,也会为他特意开出一朵花。”
商辞昼眼眸微微一动,看见被捧在手心里的白色长发好似在发光,夹杂着绿白的点点萤火,于某一刻,从发间浮出两三朵带着紫瓣儿的小莲花苞。
“谁家悲伤的白头发可以冒出小花儿啊?只有你这里会有,还是你仔仔细细养活的,”容穆无奈的嘘了一声道,“但小莲花只给你看,不可以告诉别人啊,皇帝陛下。”
第91章 枯枯第91天
碧绛雪突如其来搞事情, 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容穆发现自己和商辞昼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在商辞昼的世界中,他就像是一朵随时会消失的需要细心呵护的花儿, 就算是小小的生个病,也是惊天动地的状况。
更何况如今,他不止是生病,他还直接进化到了一夜白头这种怎么看怎么要完蛋的阶段。
容穆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白发,偶尔这样了还会叫怜玉给自己编辫子玩, 但商辞昼没有见过, 哪怕他顶着破锣嗓子大力解释,他的神情好似还是有些空白。
空白, 容穆从没有在商辞昼身上看见过的脸色。
好像万事万物都离他远去, 最后在乎的东西也要消失了一样。
他捧起发间一朵虚幻的小莲花, 指尖泛起点点绿白, “看, 谁命不久矣病入膏肓的还会开花啊,只有我!我还好好的呢!”
商辞昼眼眸僵硬的动了动,半晌才开合嘴唇道:“这是, 什么。”
容穆声音有些哑:“碧绛雪的衍生品, 我与碧绛雪共生一体, 不然你以为最初的紫垣殿, 我是如何躲过重重守卫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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