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夜总不会再管着我了吧?”容穆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确认小发铃好好的垂在背后, “说好了要让我好好出去玩玩的, 陛下一言九鼎, 不可以再骗我。”
商辞昼站在他身后,手指在梳台盒子里摸了一个绿莲发簪。
“孤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用那绿玉簪在容穆脑后比了比道, “放心吧。”
容穆环起手臂,哼了一声:“你越这么说我就越不放心,陛下心眼坏的很,又总是说我笨,我什么时候被你算计进去了都不知道。”
商辞昼手上一顿,笑道:“孤会对亭枝很好的。”
容穆还是不太习惯这两个字,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真是按着这亭枝阙给我起的?”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商辞昼叫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给他一种微妙的第六感。
就有种……被什么东西无形套住一样的感觉。
容穆往日里心大,不怎么在意,实在是这段时间商辞昼对他太好,好到他反而有些警觉性上来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很小心的收敛了碧绛雪的香味,不叫商辞昼再反常过头。碧绛雪这小东西想住玉湖豪宅没住成,之后就有些自闭了,蔫蔫的要开不开的一直这么卡着,连商辞昼都路过问了好几次。
容穆倒希望它不要开的这么快,他对当男妖精没什么经验,鬼知道本体完全绽放会带给他什么“惊喜”。
容穆从镜子中看了一眼商辞昼,傍晚天色有些暗淡,照着皇帝那张脸不太清楚。
但俊还是俊的。
商辞昼罕见的换了一身墨蓝色的锦袍,紫金腰绶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上面挂了两块翠色玉佩压着袍角。
今夜是京都花朝节,东宫因为近日迎回了主人,从一大早上就开始热闹着收拾,东叔更是指挥着将府里的灯笼帘子全都换了一遍,那干劲儿像是要过年一样。
“我问陛下话呢,你该不会是给我瞎起的吧——”
容穆正想站起来,就被商辞昼按住肩膀压了压,他不解,刚要回头,商辞昼的手就从背后伸过来轻轻捏住了他的下颚,“孤当然是按着亭枝阙给你起的……别动,孤帮你簪发。”
容穆滞了滞,心思平顺下来。
只见商辞昼动作极其轻柔的拉起了他两边一缕长发,又从那已经绑好的发带中穿过去,形成了一个极为规整的小结,容穆见他用那莲玉簪子从发结中插过去,再微微调整了两下,脑后的长发就完全被固定住了。
容穆侧过身,看见自己的小发铃坠在那长簪下若隐若现,若他动作不大,竟然完全看不出来发带的形状了,只瞧得见与长发编织在一起露出来的那部分紫白。
这一手技艺可谓心灵手巧至极,让容穆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陛下……你这,这是练过的吧?”
商辞昼点头。
他看着镜中人,这面镜子就放在亭枝阙二楼东侧,位置尤其巧妙,几乎是收进了这楼里所有的金银玉石装饰,而眼前的人就坐在金玉堆中,昳丽俊美容貌比之闪耀了数倍。
“孤有些年,都是自己束发。”商辞昼接着低声道。
容穆回眸:“为何?你不是太子,不是皇帝吗?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的吧。”
商辞昼看着他眼中的天真,沉声开口道:“曾经给孤束发的人,五个里面三个都想要孤的命,尤其夺嫡的那三年,孤有些兄弟为了弄死孤,无所不用其极。”
容穆听的默了默,随即叹了口气,拍了拍商辞昼的手背:“陛下这个皇帝当的着实辛苦。”
商辞昼笑了笑:“以前确实辛苦,近来与你和碧绛雪在一起放松身心,孤才觉出了将这江山攥在手中的快乐。”
容穆疑惑歪头,皇帝从他身后凑上来,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发铃:“孤坐拥江山,想要什么没有?只不过孤以前欲望寡淡,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如今却是想要亭枝一直陪在孤身边呢。”
容穆心中一跳,但商辞昼的脸出现在灯火下,是那么的正常,又是那么的俊美,没有半分不对劲的地方。
“……行吧,总之,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容穆退了一步有些别扭道。
商辞昼只点了点头,难得眼眸温和的看着他。
容穆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身来转了两圈,欢喜模样看得出来他很是期待能出去玩。
“亭枝,亭枝,过来孤身边。”商辞昼突然笑着道。
容穆也难得好心情的朝他笑了笑,“干什么?”
商辞昼偏了偏头:“亭枝容色倾国,孤心爱的紧。”
容穆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他自己有时候看脸说话,没想到这暴君也是一个潜藏的颜狗,他走过去,双手叉着腰得意道:“不是我说,上次替陛下料理那些小桃花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这点小资本了,就是没想到她们不迷着陛下了,反而开始转头迷我了,唉,这我有什么办法,都是陛下你的主意啊。”
商辞昼眼底闪过一道暗影,低声道:“是孤的主意,孤若是早知道亭枝如此动人心魄,必定将你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容穆皱眉:“欸你可不能这样想事情,我每日都要晒太阳,如今正是要补充营养长身体的时候,你把我藏起来,是想藏到哪儿?小黑屋?那我还活不活的成了,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商辞昼见他表情惊恐,转而轻轻一笑道:“那怎么会,就算是屋子,孤也定为你铸一座金屋,在里面种上你最喜欢的莲花,你想要什么,孤是皇帝都可以给你办到。”
容穆嘶了一声,拍了一把皇帝的肩膀,半严肃半玩笑道:“我不是叮嘱过你,碧绛雪会迷惑人,没事少往它身边凑,你看你,才赏了几次花就神志不清了,原来的你多么三贞九烈啊!”
商辞昼笑意微收,看着容穆与他说完解开外袍走到屏风后,他似是舍不得弄散好看的编发,于是反手将长发从衣领处掏出来。
容穆的长发黑如鸦羽,光泽柔顺,他摸过几次,冰冰凉的舒服极了。
少年走过嵌在墙壁里的夜明珠,留给了他一个向光的背影。
这个人面上嬉闹,实则根本不喜欢他,商辞昼此时此刻无比清晰的感受到。
他甚至开始有些羡慕曾经梦中的自己。
窗外被东叔挑起了灯笼,隐约已经能听见街上的欢笑声,商辞昼看着容穆的重新披上了一件绿白的外袍,又伸出手指顺了顺稍微凌乱的发尾。
商辞昼的眼睛不自觉的跟着那白皙的指节游走,看着容穆以手为梳,将缠绕起来的一个小尾巴结儿给划拉开,在某一个黑白相撞的瞬间,商辞昼的眼眸突然微微眯了一下。
他不自觉凝住视线,眼睛停留在那腰际往下的发尾处。
半晌,才对上了容穆回过头的视线。
少年奇怪的看着他:“看什么?”
商辞昼缓缓一笑:“亭枝真乃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