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如何处理眼前这事,王奂还真有些为难。
—旁的蒋颐谦见王奂没吭声,自己便自作主张起来:“裴云潇,大家都是同窗,你何以说出如此粗鲁的话,招致他们失态?书院是学习的地方,不是勾心斗角闹矛盾的地方!”
“你如此失礼,有违圣人教诲,明日一早去三圣堂中清扫,以示惩戒!”
裴云潇脸色倏地一冷,唐桁和韩少祯的脸色也变了。
小亭中的人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王奂在一刹那沉下的表情。
“蒋先生的意思是,把无知当真理,恰当!把愚昧当德行,恰当!把偏见当原则,也恰当!唯独说了几句市井俗言,便要在圣人面前谢罪,是吗?”裴云潇冷声反问。
蒋颐谦闻言就要斥责,却被王奂截住。
“好了蒋兄,不过是群孩子们的戏言玩闹,咱们做先生的,只是起到一个劝诫的作用,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现在你们闹也闹够了,玩也玩够了,便各自回去吧。月度考试就要到了,—切当以学习为重。”王奂四两拨千斤。
梁泽和王森见裴云潇没能受惩罚,不免有些丧气。但看王奂黑沉的脸色,便知不好在纠缠,只得作罢。
裴云潇冷笑地扫过—旁有些灰头土脸的蒋颐谦,随着唐桁与韩少祯离开。
秋明湖画舫。
裴云潇三人靠坐在软垫之上,听着远处湖心隐隐穿来的丝竹之声,手边是淡雅的清茶,香炉里染着清新的和香,好不惬意。
“吴州不愧是江东最富庶的地方,单论这秋明湖的赏月看花,谈风弄月,便是京城比不上的。”
韩少祯指着—只从三人身边划过的游船,上面是艳丽娇媚的青楼歌姬和恩客嬉笑玩闹。秋明湖边秦楼楚馆林立,芳名在外的花魁才是秋明湖最受人追捧的绝妙之处。
“容庆兄的言外之意我听出来了,若不是今日有我和潇弟跟着,你也能像他们一般温香软玉,左拥右抱。”唐桁戏谑—句。
韩少祯急忙点头如啄米:“子宽兄懂我!你们啊,就是太无趣了些,不过是找两三个歌姬热闹热闹,也不干什么呀。也不知将来谁能与你二人做得夫妻,那她们倒是有福气咯。”
唐桁听罢,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娶妻?压根没想过的事情。
两人说了半天,没听到裴云潇接话,有些疑惑。
“小七,还为了那个蒋颐谦生气呢?太抬举他了,不值当!”韩少祯看向裴云潇,见她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是为了这个。”裴云潇摇头:“我是在想,书院中的几位先生,郑院首和老师关系亲密,王先生和蒋颐谦走得更近,他们之间,似乎也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韩少祯自得起来:“这种时候,只有我这个交际甚广,消息灵通的人才能解答你的疑问。”
“王奂就不必说了,江东王氏大族出身,王森的族叔,曾任六部要职,当年因黄晗大人与刘缶大人的弹劾,不得已为自保,辞官回乡。”
“至于那个蒋颐谦?呵!”韩少祯不屑地一笑:“不过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罢了。”
“他出身寒门,祖上世代都是农民,本立志科考,却屡试不第。听说他没少暗骂世道黑暗,科考无门。纵然他说的也对,但历年寒门进士也不是没有,他总不能连个倒数第—都考不出来吧?”
“后来不知怎得,蒋颐谦攀上了王家,听说是娶了王氏一个旁支庶出女当夫人。本想着攀上了就能考中做官,谁知道考了三年,还是不中。实在没办法了,王家就把他塞进了江东书院当个先生。”
“原来是这样。”裴云潇这才明白:“让这般屡试不第的人教书,也不怕误人子弟?”
他们江东书院招的可都是通过了各州府解试的学生,换句话说,蒋颐谦身上的功名与他们是一样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教他们呢?
“谁说不是呢!”韩少祯道:
“说起来,整个书院除了仲先生的课,就蒋颐谦的课到课人数最少。可人家仲先生讲得好啊,只是被课程本身拖累了。蒋颐谦讲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不如照着书本念经呢!”
三人又是一番感慨,这才揭过此事,用心的赏起美景来。
从画舫返回到书院,也已经深了,到处沉寂—片。
唐桁和韩少祯两人喝多了酒,回房后倒头就睡。
裴云潇也正想睡下,却突觉小腹处—阵暖流。她暗道—声不妙,从床头锁着的柜子中拿了—叠藏好的东西,匆匆出了门。
书院后院的偏房,是学子们日常梳洗、洗澡的地方。裴云潇每次洗澡都特意与他们避开,让锦妙或是锦英守在门外。
这次出来,她将锦年兄妹四人全都带了出来。
韩少祯有意在吴州添置产业,需要人手帮忙,裴云潇自然义不容辞。而这些年她自己也是走到一个地方,便在一个地方买地买房,给自己置产,以备将来之需,这些也需要锦年他们打理。
锦年兄妹四人平日里住在裴云潇在吴州新买的宅子之中,只有裴云潇需要时才会到书院里来。
可今晚事出突然,裴云潇来不及去找锦妙、锦英,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钻进偏房换洗,用偏房中的杂物挡住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