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唐玲胸口堵得厉害,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委屈,眼泪刷刷往下掉:“是娘,娘她跑了。还带走了所有的钱。”
跟着唐桁回来的所有人就在唐玲的哭哭啼啼中,听完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自从几年前唐老太太瘫痪之后,家里的王氏和唐玲必须在床前伺候。至于唐勇?人家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干这种把.屎.把.尿的活呢?
王氏也不是那等吃亏的人,虽然是伺候,但她随便糊弄了事,言语多有谩骂,关起门来谁又知道?
而就在几个月前,唐勇的腿又瘸了。唐勇打着这个旗号在床上哭天抢地,要王氏伺候他,王氏本就看不上唐勇,当即就给他甩了脸子,不管也不顾。
许是在那个时候,她就开始计划着逃离这个在她心中没让她享过一天福,只会拖累她的家了。
唐桁高中解元后,王氏曾想要私吞州府发放的奖金,为了这个,唐桁怒而离家,到村口搭了草棚居住。
就在今天,王氏看着全村人都聚到村口去看唐桁的热闹,便瞅准机会,卷走了唐家所有的钱,准备跑路。
王氏去唐老太太屋里偷钱的时候,被唐老太太发现。唐老太太要阻拦,被慌不择路的王氏推下了床,头磕在了桌角。
唐勇在隔壁听见唐老太太的呼号过来看,本想要拦住王氏。可他长年酗酒,身子早就败了,王氏人胖力气大,一下子把他撞倒一边,结果唐勇一口气没顺过来,中风了!
王氏本想要带唐东一起走,可唐玲也想跟着走。王氏嫌唐玲是赔钱货,又见唐东哭着闹着说要去找唐桁,骂了一句唐东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哪个孩子也没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完了一切,所有人都是又唏嘘又感叹。
唐家的事当年村中人人皆知,唐桁一个前头媳妇留下的孩子被作践的连草都不如,唐家人却一个个作威作福。
可如今杂草眼看要长成大树,一飞冲天了,反倒是他们,死的死,病的病,跑的跑,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才五岁的唐东还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到唐桁就扑了过去,咿咿呀呀地要糖吃。
唐桁蹲下身,将唐东抱在怀里,细心的安抚着,又惹得众人一片称赞。
其实一开始,唐桁对唐东也并没有好脸色。是裴云潇在写给他的信上说,小孩子是一张白纸,大人们在纸上写什么,小孩子就会是什么。
从那时起,唐桁便刻意地亲近和教导唐东。起初只是想要让唐东养得和自己亲密,去打唐老太太和王氏的脸。让她看看她们最宝贝的孙子只会亲近她最看不上的孙子。
可后来,唐桁还是被唐东单纯无暇的孩子心性给弄得心软了,真心实意的对待起他。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唐东是唐桁在唐家仅剩的最后一点温情。
“桁子啊,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不过你别忧心,还有村里的乡亲们帮衬呢。现在先把你奶的丧事给办了,之后你就赶紧去拜访那个宋大儒,别耽误了你的功名!”
村长站出来主持大局。唐家庄好不容易出了个金蛋子,可不能叫这老虔婆的死给耽搁了。
围观的人也是这般想,连忙说着自己也愿意来帮忙。谁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唐桁记自己一个恩情呢?
唐桁果然感恩不已的应了。
唐老太太的丧事就这样匆匆在三日后举办。唐勇中风在床,披麻戴孝的只有唐桁、唐玲和唐东。换句话说,以后唐家,就要靠唐桁顶立门户了。
谁知道这事儿还没完,丧事刚办完,唐玲居然也不见了。众人猜测她也是害怕等唐桁出去求学后伺候唐勇,所以跑了。
这下可好,一家老老小小,就剩下了唐桁和唐东这两个孩子。
丧事的第二天,唐桁在村长家见到了来奔丧的王掌柜和王选,他拉着唐东,一下就跪下了。
“哎呀,解元老爷,你这是干什么!”王掌柜吓了一跳。
大历朝考中解士的学子虽然不能做官,可那也是一方乡贤,他哪里担当得起。
唐桁声音悲切:“舅舅,虽然母亲并非我生母,可我却真心把您当做我的舅舅。家中遭逢此番大变,我本该挺立门户,照顾父亲与幼弟,可又实在不忍辜负村长和乡亲们对我的期盼之意。”
“如今我就要前往吴州求学,东子还小,我是在放心不下。我想请求舅舅帮我照看东子,让他读书学礼,一切费用由我来出。”
“桁儿这是说的哪里话,东子是我亲外甥,我还能不管他?”王掌柜将唐桁扶起:“你且放心的去学,什么费用都不用你操心。只要你能考中进士,舅舅就心满意足了!”
一场依依不舍,温情满满的家庭大戏圆满落幕,唐桁带着唐家庄人的赞许和祝福,踏上去往吴州的路途。
村口,唐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小村庄,他用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全无挂碍的离开了这里。
临走时,他又一次回到大槐树下,带走了树下的一抔泥土。带着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寄托着母亲温婉的笑容,还有第一次见到裴云潇时,那张单纯无邪的笑靥。
唐桁坐在马上,复杂的一笑,那笑中有讽刺,有愤恨,有回忆,却独独没有留恋。
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哪怕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