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荒海应该是占了上风,四位护法竟然来了三位,监兵、陵光、执明都在场,身上杀机翻涌,?显而易见刚打过一场。
屈桓子提气高声道:“三月之期未到,当日帝鸿谷外亲口订下的约定,就不作数吗?”
紫阳宗当过很多年天下第一大派,整座广场占地面积极广,雨声隆隆,但屈桓子这句话说在雨中清晰可闻,可见这位掌门人内力之深厚,连荒海三君的脸色都严肃起来。
然而另一道声音并未刻意抬高,仍在雨幕中清晰穿透,立刻就把屈桓子比下去了。
“你这是……在和我们邪道讲理么?”
紫阳宗弟子被人从大殿顶上抛了下来,把大殿挂着的牌匾都砸落在地。
沈柠闻声望去,大殿屋檐上,一道人影立于撑伞立于滂沱大雨中,舔去手指尖的鲜血,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到无边艳色,以及比艳色更重的阴邪。
顾知寒!
是动了杀气的顾知寒!
沈柠头嗡地一声大了。她印象中顾知寒性格很绅士,极少有人能把他惹毛到这个程度,现在怎么忽然开始疯狂输出了?!
夜色太重,大雨又洗刷了地面,之前没注意,现在才看到广场石板上都是混着血的雨水!
柳燕行呢?
紫阳宗确实不要脸,可这架势明显大开杀戒了,柳燕行能由着顾知寒这么发疯?
屈桓子显然和她想得一样,跟喜怒无常随心所欲的顾知寒比起来,柳燕行至少似乎还能交涉几句。他哪怕在帝鸿谷外堕入邪道,仍是彬彬有礼的。
所以屈桓子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招惹顾知寒,扬声道:“柳燕行!你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不敢出来见我?”
柳燕行也来了?!
明明此刻根本不可能有心跳,但急切却让她仿佛又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
她在广场上四处找遍,始终没找到那道熟悉的黑衣人影,然后,仿佛宿命般,沈柠回头,看到了几步之外,立于悬崖之上的那个背影!
一如初见时,一个人,一把伞,静静立于天地间狂风怒雨中。
她才猛然发现,这个人换回了白衣,背影不再如从前那般瘦削,但却同样萧索落寞。
原来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原来她最放不下的,兜兜转转,还是这个人。
天地间俱都安静,风雨声全都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入耳。
时光倒转,流光后退。
沈柠急切地去拉那个人的手臂。
——宴辞哥哥!
碰到了,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柳燕行的身体,手中空空,什么也没能抓到。
沈柠忽然怔住,慢慢回身。
伞下,柳燕行眼神空茫,眼眶和鼻尖晕红,沈柠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罕见的脆弱。
——你在……为谁而哭?是为我吗?
——别伤心。
——你还是穿白衣好看。
雷鸣轰响,伴着闪亮巨龙撕裂了夜色。
滂沱的雨打湿了他的衣服,却始终不会再有人来拉他回去。
柳燕行孤身站着,似乎已经恍了神。
屈桓子也看到他,但没得到回应,沉不住气又提声喊了一句:“柳燕行,不知我们紫阳宗何处惹了荒海,还是说你要为一己私欲执意挑起正邪交战?荒海五道十三门,这么多无辜弟子,都肯跟着你胡来吗?”
柳燕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面无表情。
“屈桓子,畏惧我武功精进、竹枝派势大,生怕紫阳宗失去今日的地位,于是和其他门派将寒川城一百三十鱼条命扣在我身上,这些事,你自己心中不是最清楚么,还有什么可问的。”
他打着伞,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央,三君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沈柠不知道她这个灵魂状态还能维持多久,一眼都不眨地看着他,追在他身后一步步走过去。
屈桓子一惊,按了按拂尘:“你胡说什么?!活死人案当年震惊整个武林,你做下这等恶行,今日还想污蔑我!”
“看来没必要再等,就是再给三年,你也不会醒悟。”
邹宁之大怒:“柳燕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劝你尽早收手,莫再一意孤行犯下大错!”
柳燕行仍然是意兴阑珊的样子,只说:“随你们怎么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如果没有……”
他慢慢走近,衣角袍袖忽然飞扬起来,眼底深处是嗜血的恶意。
沈柠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冷不丁被他的样子惊到,忽然间发觉了这个人的违和——
白衣猎猎,却仿若冷酷凶残的恶鬼!
屈桓子浑身压力骤增,瞳孔惧怕地猛然收缩又张开,用尽力气才让牙齿没有咯噔作响,却终究没能控制住声线的抖动。
“如何?你根本没有证据!你滥杀无辜,就不怕引起正道报复吗?!”
柳燕行心法恢复到巅峰,全力运转之下五感大幅提升,整个人都超脱于身体的拘束,天地万物俱在一念间,忽然心有所感,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