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欢嘴甜地奉承完,其它宫人们便也争先恐后地开始应和着他。
“可不是,猫舍里活少事少吃饭饱,哪还有比咱们这儿更好的地儿呢?”他这话一落,便又引起了众宫人们的笑声。
小猫儿并不是谦虚的人,听着他们的恭维,心情大好,当即猫爪一拍,很豪放地叫了几声,意思是:你们这些人跟着我,往后猫大爷如果吃香的喝辣的,也绝少不了你们一口!
宫人们也没那神通,小猫儿喵喵咪咪的,他们是一句也没听懂,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乱喝彩,捧得那小猫儿有些头重脚轻的,差点便要以为自己就是这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主了。
可一回到正殿,他便又成了那只能看皇帝脸色,矜矜业业的可怜小猫儿了。
裴野说到做到,当夜便让人在自己寝殿内安置了个豪华猫窝,就贴在龙床的床尾。
这一举措害的小猫一连几日都没法睡个好觉,每日都硬生生地熬过了子夜之交才敢睡下。
可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快一月,小猫儿愣是没露出过一丝马脚,这倒让裴野觉出几分奇怪来了。
先前几次的遇见,方啼霜出现的都不是什么好时机,自从裴野怀疑这一猫一人可能有关联之后,他便猜测这小猫儿定也算不准自己每次要变人究竟会是什么时辰。
而他由猫化人,由人化猫,想必皆是不可控的,所以方啼霜每次出现才会显得那么狼狈,连衣裳都来不及穿。
可偏偏这小猫儿近来安分守己,从前那股子聪明劲也变得时有时无的,让裴野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今日正是端午,晨起婉儿伺候过那小猫儿洗漱,随后便在他手腕上缠了一条长命缕,这是她昨日亲手缠结的,五色丝线编在一起漂亮又亮眼。
“这是续命缕,还有一条长些的,奴婢替你缠在床头,俗闻此般便可防恶鬼袭身或被兵刃所伤。”
她像是真将这小猫儿当成了家弟来看待,对他的生活起居可谓是无微不至。
旁的宫人不知道这小猫主子并非凡猫,但她可不一样,她是亲眼见过这小猫儿的人形的,因此除了拿他当主子以外,也很把他当人来看。
婉儿抬眼瞧了瞧这空荡荡的寝殿,裴野一早便起身去院外练剑了,眼下这殿内便只剩下她和这小猫主子,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道:“双儿主子,您近来在陛下这住着,可曾……可曾化作过人身?”
小猫儿忙用猫爪子捂住了她的嘴,面上鬼鬼祟祟的,很怕有人会在窗外偷听,他与裴野同吃同住了这么多日,很知道他是怎样一个狡猾的人,小猫儿每日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他捉住了把柄。
“喵呜喵呜!”小猫儿低声提醒她道。
婉儿见他这般谨慎,心里倒很欣慰,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悄悄话:“不打紧,圣人还在院里练剑呢,方才奴婢瞧了瞧,侍候陛下的宫人们也都跟出去了,守在殿外的是咱们猫舍的泽欢。”
方啼霜点了点头,婉儿又小声问他:“先前奴婢不便问,陛下为何要将主子您挪到他屋里头睡?”
小猫儿没法回答她,只忙来忙去地做了几个动作,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婉儿没听懂,眉间稍一蹙,而后问:“是陛下猜到您……还是……”
她话音未落,小猫儿便连忙点了点头。
婉儿面上顿时又挂上了那种忧虑又伤感的表情,暗暗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圣人定是要抓住您现形的那一刻,然后,然后……”
然后会怎样,她也不敢再往下细说了,总之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婉儿忖了忖,又正色道:“猫主子,奴婢先前奉劝您的话,您尽可以不听,但如今可不成了,您万不能再懒着了,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您白天夜里,都尽量抽出些空来,去那日月底下吐纳吐纳天地灵气,等巩固了妖术法力,咱就不怕什么了,您说是也不是?”
小猫儿原也不信这些,毕竟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是个人,可转念一想,哪有普通凡人会变成猫的?
既然他的命运都已经如此蹊跷了,不如就病急乱投医,照婉儿说的那般瞎练练也没什么损失。
正当他鼓足精神,摩拳擦掌打算冲出去打坐修炼时,忽闻殿外脚步身一响,下一刻,裴野便提剑踏将进来。
他鬓有薄汗,眼中杀意未退,偏头与方啼霜对视上的时候,小猫儿不由自主地便后退一步,浑身的毛都要立起来了。
见那“凶神恶煞”的皇帝缓步向自己走来,小猫儿莫名有些心虚,忙一爪子拽下了婉儿缠在他猫窝里的那条五色缕,而后借花献佛地将其呈给了皇帝:“喵呜~”
裴野低头看了眼那根五色绳,自他的乳母去世后,便再没有人为他编过这样的手绳了。
将他带大的乳娘在他七岁时被太后找了个由头杖杀了,剩下的宫人们只拿他当储君、当帝王,却从没人把他当成过是一个孩子。
可他如今已不再是小孩了,这样幼稚的小玩意……
婉儿见他面色冷淡,还以为是皇帝为此感到不悦了,这毕竟都是民间的俗语,很上不得台面。
她生怕自家这猫主子因此冒犯了皇帝,故而便磕磕绊绊地替他打圆场道:“陛下,这长命缕是奴婢闲手编的,奴婢家乡每逢端午,未加冠未出阁的郎君娘子,都要系上这样一条五色缕来驱邪祈福,方才奴婢给猫主子戴上时也同它说了,主子想来是也想为您辟邪消灾、祈愿安康,这才献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