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之问:“可世子若执意装病……”
凌昭道:“你这药送去,他不好也得好。”
秦衍之一想也是,宫里这么兴师动众的又是派人又是送药,说明皇上极为重视,世子真是装病的话,再装下去,可就要出问题了。
他点了点头:“微臣领命。”
凌昭又翻开一本奏折:“你下去罢。”
秦衍之却没有马上告退,他看了一眼窗外静谧的夜色,又看了看毫无睡意的帝王,犹豫再三,低声劝道:“皇上,天色已晚,该歇下了。”
凌昭手头动作一顿,沉默片刻,他合上奏本,站了起来。
慈宁宫。
当值的两名小太监刚想开口,便被王充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得跪在地上,等人走的远了,才面面相觑,慢慢起身。
“这么晚了,皇上怎会来?”
“不知道,别问。”
“……要不要告诉彭嬷嬷?”
“你是不是傻啊!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早早睡下了,惊扰了她老人家,万一有个什么不好,你有几个脑袋掉的?”
“可皇上是朝西殿去的,这这这……”
“皇上只带了王公公一人来,咱们就当没看见。”
“……”
寝殿内,江晚晴还醒着,继续手头的针线活。
最近天气有转凉的趋势,立秋将至,她想赶在大幅度降温前,做完替福娃准备的一件小衣裳。
宝儿在旁陪着,不免也有些困倦,眼皮子老打架。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只好掐了掐腿上的肉,因为吃痛,立刻清醒了一点,刚一抬头,却见房门打开了。
有那么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然而,显然并非如此。
江晚晴也听见了吱呀呀的声响,看向来源,又是一阵无语:“……皇上。”差一点点,就把‘又是你’三个字给说了出来。
凌昭站在那里,看见她,怔忡片刻,脱口问道:“见你房里有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身后只跟着王充一人,手里抱着一叠奏折,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
江晚晴的目光从王充身上,移回他脸上,不答反问:“皇上是来……?”
一天跑三趟,中邪了么?
可若说晚上睡不着,非得拉着她一起追忆往昔,实在用不着带王公公和正待处理的公事。
室内烛光灯影朦胧,凌昭一半的脸笼在阴影中,沉默许久,只道:“你安心睡,朕在外面。”
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江晚晴一头雾水,半天没想出他的目的,不禁放低声音,吩咐宝儿:“出去瞧瞧。”
宝儿点点头,悄悄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关上门,脸上有惶恐之色,快步上前回话:“姑娘,皇上他……他真的就在外面批折子。”
江晚晴:“……”
——养心殿今晚停电……不,停蜡烛吗?
她放下两旁天青色墨荷初绽的帐子,对宝儿道:“别管了,睡吧。”
宝儿一手放在胸前,急得快哭出来:“这大半夜的,皇上突然跑过来,奴婢怎么能睡的着?再说了,姑娘的名节——”
江晚晴轻笑一声,摇摇头:“我有什么名节,总是要死在宫里的。”
又想,凌昭整这么一出,以后下头的人嚼舌根,新进来的姑娘们必然恨她,恨她就会对付她,到时还可以借力打力,岂不更好,于是她板起脸,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是这皇城深宫,皇上爱在哪里办事,随他。”
宝儿一愣:“姑娘当真一生留在这里么?”
江晚晴点了点头,再随意不过:“从我进宫那一天起,就注定埋骨于此。”
宝儿鼻子一酸,掉下两滴泪:“姑娘可别说了,奴婢不想您死,奴婢想一辈子陪在您身边。”
江晚晴笑笑,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傻话。早点睡吧,别想有的没的。”
话是这么说,可最终,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却是她自己。
前半夜,无论何时,稍微撩起一点床幔,往外看一看,透过雕花门,总能望见一点飘忽的光亮。
室内室外都很安静,无声无息。
导致的结果就是……江晚晴的职业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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