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少数几个来往颇多的,实在不忍心,其余人等,一网打尽。
只为那人的一句话。
她的夫君啊……
他知道的那么多,手眼通天,料事如神,但他可曾明白,她的背叛,从来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怕看见他眼中的失望,因为贪图他的那一声‘爱妃’。
她爱他。
本以为鸟尽弓藏,难逃一死,可最终,凌暄也没杀她。
曾经,她一厢情愿地坚信,他对她,也许尚有几分情意在,才会有这最后的仁慈。然而,此时再想,这宽容和恩典,何尝不是无尽的讽刺。
北羌人恨毒了她,有朝一日她落在那些人手里,必定受尽痛苦的折磨,死无葬身之地,若想苟活于世,只能终老后宫。
所以,他放过了她,只因她成了北羌的弃子,再无威胁。
可他这次错了。
再次勾结北羌人,利用他们的势力杀新帝,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会死,没有出路。
也许死在他们手里,也许事发后被千刀万剐处死。
她不在乎。
早在背叛母亲之时,早在那人病逝之日,她就不知惜命为何物了。
活着是行尸走肉,片刻不得安宁,死后倒是一了百了。
可她要杀了凌昭。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何太妃抬起眼皮,语气水一样的柔媚:“做法事的人进宫了吗?”
侍女轻声回道:“都进宫了,昨天在慈宁宫念了一天的经,晚上才清静,今天……会在养心殿。”
何太妃扫了她一眼:“那还等什么?”
慈宁宫,西殿。
因为南境战事,前些日子凌昭太忙,后宫都少有时间涉足,只白天偶尔来上一趟,晚上他动不动和朝臣商议到深夜,便不想惊扰江晚晴。
因此,算起来,也有将近小半月没好好说上话了。
江晚晴本不急着找他,一来想说的话,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二来不想在这关头给他添麻烦。
但是等不下去了。
万一身体有个好歹,岂非成了孤魂野鬼……不行。
于是,等南境战事稍定,这天晚上,她动身前去养心殿。
还未出门,就见容定慢悠悠地从殿外进来,手中端着个托盘,酒香似有若无。看见她,神色如常,问道:“姑娘去找皇上么?”
江晚晴不答反问:“这酒哪儿来的?”
容定道:“太后赐给您和皇上的清酒,说是皇上劳苦了这些日子,您若过去与他说话,不如对饮两杯,小酌怡情,再劝劝皇上,处理国事自然重要,但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江晚晴看着通体透白的酒壶,喃喃道:“是得壮壮胆。”
她往外走,容定对走过来的宝儿打了个手势,让她回去,安静地跟上。
江晚晴走的不快,夜风一吹,头脑清醒多了,回眸。
月色下,少年眉眼清冷。
她轻轻咳嗽:“你今天真好说话。”
容定微笑:“我在姑娘面前,难道不是一直很好说话么?”
鬼才信。
江晚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在,声音放轻:“夫妻一场——”
容定又轻笑了声:“这是我高兴听见的。”
江晚晴不理他明显的调侃,接着道:“我在遗书里留了话,求他准你出宫,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容定平静道:“多谢姑娘。”
江晚晴脚步一顿:“……你到底怎么了?”
容定抬眸看了一眼,轻叹:“我不这么说,姑娘又会哭鼻子,我见了伤心。”
江晚晴瞪他。
容定微微仰起脸,柔声道:“今晚月色极好。”
江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好,但不及故乡的月亮。”
“月是故乡明。”容定点头,眸中漾开一丝笑意:“无论天涯何处,共赏的总是同一轮明月,姑娘今后想念七弟的话,抬头看看月亮就是,他肯定也在想你。”
江晚晴寒毛直竖:“你说这话……真叫人害怕。”
容定毫不在意她异样的眼光,声音缓而轻:“到那时,我会在你身边安慰你,我与姑娘,总是在一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