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自己都快挂了,夫妻一场,留点纪念品,他又不要。
将近二十天后,一日清早,外面来了个小太监,尖声通报:“宛儿姑娘,皇上正往这边来呢。”
江晚晴点了点头,振作精神,手指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稍稍定下心。
那小太监前脚刚走,殿外便响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声,江晚晴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
凌昭还是老样子,一进来必然遣退随从,随手关门。
他身穿墨色的常服,长发束冠,看着竟比上次见面还显得清减,想来这些天是真的很忙。
江晚晴难免不安,动了动唇:“……参见皇上。”
凌昭一怔,剑眉轻抬:“怎么气色不好?”
他走过来,俯身看她,声音不由柔和下来:“这么多天不见,想朕了吗?”
江晚晴紧张地摇摇头。
凌昭也不在意,笑笑,见她一只手紧握成拳,大掌便覆了上去,随即拧眉:“手这么凉,到底怎么了?”
江晚晴咳嗽了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道:“……窗下有只老鼠。”
凌昭啼笑皆非:“就因为这个?”
他抬起一指,点了点她额头,起身向窗边去,四处探查一番。
江晚晴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藏在背后,悄悄靠近他。
凌昭忽然回头:“没见老鼠。”
江晚晴吓的倒退几步,讷讷道:“有的,你……你再找找。”
凌昭笑了声,转身又去找,随口说道:“本想等事情有了结果再来找你,只张远他们不是百般拖延,就是尽出馊主意,最近才有了些眉目。”
他始终没找到那莫须有的小动物,调侃道:“这么怕老鼠,不如搬来朕的养心殿,保证不会有蛇虫鼠蚁——”
一边说,一边回头。
就在这一瞬间,江晚晴突然出手,匕首刺进他胸膛,刀尖没入一小截。
扎人和扎枕头的感觉到底不一样,她的手不住地发抖,远比料想中的力道要轻,可到底是刺中他了。
他的衣服是墨色的,看不见有没有血涌出。
可是真的刺中了啊……
然而,时光凝滞,定格在这一刹那,四周的景物静止了,他们也像静止的两尊石雕。
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窗外,响起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听在耳中,却更像一群乌鸦振翅飞向天际,嘎嘎嘎,嘎嘎嘎,散落一地黑漆漆的羽毛。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江晚晴震惊地抬头,见那人的眼睛都没眨一下,表情更是纹丝不动,双唇颤了颤,失声叫道:“唉呀,你怎么没反应啊?”
凌昭挑眉,反问:“你想朕有什么反应?”
对方一脸将哭未哭的表情,他摇头叹息,牵起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一寸寸挪过去,直到柔嫩的指腹之下,不仅是他坚硬紧实的肌肉,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那般沉着有力。
他的神色淡淡的,眼眸平静如千万年死寂的湖底深处,不带丝毫波动:“下次真想杀人,记得往这里扎。你刺的位置,最多不过留点血,太医院又不远,包扎一下,死不了人。”
江晚晴骇然瞪着他,手里还握着那匕首,往前也不是,拔出也不是,进退两难。
凌昭低眸,看见那匕首的刀柄,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神色舒缓了些:“这是朕送你的,原来你一直留着。”
江晚晴完全无意识的摇头,声线颤动:“不对,不对……你怎么……”
——你怎么不按套路走呢。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一会儿又变成一片空白,极度的慌乱和惊恐之下,她心一横,拔出匕首,往自己手臂上扎了一刀,这次倒是用力十足,鲜血立刻染红了袖子:“你一刀,我一刀,我们——”
凌昭自己被刺没什么反应,可此时一见她袖子上的血,他脸色骤变,血色褪尽,劈手夺过匕首飞射而出,刀尖深深没入墙壁,稳且准。
紧接着,他撕下自己的袖子,冷着脸绑住她的伤口。
江晚晴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甚至来不及说点什么,整个人腾空而起,被他拦腰抱住,大步往外去。
凌昭一脚踹开殿门,神情冷厉,容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眼底的光便如滴血的刀刃,边走边寒声道:“传太医!”
江晚晴这才意识到他是要去太医院,不禁开口:“皇上,伤的是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可他不听,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的模样太过吓人,这一路过去,江晚晴光看路人甲乙丙的表情,都以为自己是垂死之人,还剩最后一口气了。
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被皇帝抱着在宫里乱走,成何体统,周围的人看她像看怪物一样,还是濒死的怪物。
江晚晴手臂上的痛楚倒不怎么样,心里却着急的冒火,一只完好的手攥住他胸口的衣裳,低声央求:“皇上——”
凌昭不为所动。
江晚晴无可奈何,又叫他:“七哥,没那么严重,你冷静一点!”